20200902

20200816 公車站牌

認識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是一個非常鐵齒的人,我不覺得世界上有另一個世界。我的意思不是我斷定這個世界只有一個,沒有其他任何的可能世界——至少,沒有天堂跟地獄。

我這麼想的原因說來也很單純,是因為科學的信條告訴我們:無法被證明的東西,就不該宣稱它存在。

所以更貼近的來講,我其實在信仰上,可以被分類為一個不可知論者

不可知論者並不是無神論者,而是不可知論者通常認為,神的存在或另外一種世界的存在是不可能知道的。我認為不可知論者活在現代,算是信仰上的實務主義者,驅動這個信仰的並非死板的教條,或堅定的信仰,而單單僅是基於現有的條件所下的判斷。

在很久以前,我們就已經把「人類有五感」這件事情當成一種常識,當成一種事物是否存在所判斷的標準。當時,唯有我們看得見、聽得見、摸得著,聞得到,或嘗得出來的東西,我們才能證明它存在。

可是,這個世界是否存在其他可能,有別於人類所能感受到的世界?

是的,科學突破了這個限制,我們看不見的東西,天文望遠鏡看見了星星,顯微鏡看見了細菌;我們聽不見的東西,頻率探測機聽見了鯨魚之歌,也知道蝙蝠是如何不依靠視力而飛行。

後來我們更是能探測紫外線,各種有的沒的波或輻射,雷射。這些都超越了人類五感的極限,解釋了人類當時並無法解釋的事情。

我認為不可知論者,大多數也是這樣的。

我們現在沒辦法提出任何的證明,宣稱什麼存在,什麼不存在,但在有證據證明任何一切事情以前,我們不應該認為什麼存在,而什麼不存在。

如果人類的第六感,又被稱為直覺,那麼科學的力量,或許應該被稱為「第七感」 才對。(不過剛剛去搜尋了一下,也有另一本書試圖定義「第七感」,在此不討論這個東西。)


講了這麼多廢話,如果上面那一串都跳過的人,可以從這邊看下去。

我這人蠻鐵齒的,不太真正相信什麼其他世界,也不相信算命、占星、星座、生辰八字這些有的沒有的玩意。雖然近年來喜歡人類圖,但我並不真正相信人類圖可以給我帶來什麼人生的真理或是幸福的大好前程(當然它也沒有這樣宣稱),而只是抱著一種好玩又正向的嘗試心態,試圖給自己的人生找點藉口,做些改變。

可是這天碰到的事情,真的是有點把我給唬住了。

 

那是我們環島的第二天,我們在中壢睡了一晚以後,早上早起跑去看大王蓮花,中午吃完飯後休息一下就速速出發。我原先的目標是希望每天在入夜前都可以到達預計要過夜的目的地,而我們第二天是希望可以直接從桃園到台中,所以我個人是希望可以快點趕路。

但是不巧夏天,我們在新竹山區遇到雷陣雨,而且飯後實在很想睡覺,所以車速無法趕快,等我們到了新竹市區以後發現已經三點多了。

我們去拜訪了在新竹的東門市場開咖啡店的老K,給他一個驚喜,聊著聊著就不小心待了蠻長的時間。等到我們準備再從新竹出發到台中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老K建議我們走台61線,也就是俗稱的西部濱海公路,這條路我上一次環島時走過一次,因為路就是一條直直的,沒什麼紅綠燈,車速可以放得比較快,很適合趕路使用,所以我這次決定聽從他的建議繼續走這條路來趕路。

大概八點左右我們上了西濱之後,就一路速速狂飆,道路指示牌不斷提醒我們前方的道路是哪一個地區。香山、內湖、崎頂、竹南、後龍,不知不覺我們已經進入了苗栗,而且還即將要速速的穿越苗栗直搗台中。

一路上我沒有特別導航,一方面是省電,另一方面是想說先進了台中舊縣區以後,再開始慢慢導航進入目的地。可是不知不覺,我開始看不到西濱中間分隔的快速道路了,紅綠燈開始變多,路上也開始有其他車輛跟我們一起跑在道路上。

指示牌越來越不對勁,我們似乎從某一個轉角開始,就被帶離了我原先想要走的道路,現在這裡似乎是台1線,雖然不到人煙稀少,但有一股奇怪的感覺慢慢出現,因為我真的完全沒有印象我怎麼來到台1線上面來的,印象中,我一直跟著指示牌走,而且基本上遇到任何路口,我也沒有轉彎才對。不明白,實在是不明白。

這個不解的感覺持續了好一陣子,我們穿越了一些田,還有一些旁邊似乎是工廠的道路,雖然當時可能才晚上九點多,可是路上已經幾乎沒有什麼車輛,而且周遭算黑,路燈的密度不是很夠,起碼你往周遭望去是看不太見什麼東西的,只能依稀地從遠方黑色深淺的輪廓來辨識那可能是什麼東西。

似乎只要出了市區,其實會在路上跑的車輛就沒有這麼多了,對於大多數時間都在市區長大的我來說,對於這種感覺以及這樣的風景都十分的陌生。

除此之外,看到宮廟的數量也變得多起來了,可能因為車速快的關係,我感覺每隔五分鐘十分鐘,遠遠地就可以看到某種大型的宮廟正門(類似鳥居的東西,但在台灣我不知道那種拱門應該怎麼稱呼)在某個轉角的入口聳立,似乎到了郊區就會有很多宮廟。

因為沿途都有經過一些公車站牌,甚至偶爾也有幾輛雙層巴士停在路邊休息,或與我們擦身而過,我微微的不安感僅僅只有停留在心底,並沒有特別表露出來。

直到某一個路口,前方交通號誌再度轉換為紅燈,趁著這個紅燈,我突然就決定要停下來休息一下,就把車往路邊停,停在號誌路口的最外側。

「怎麼了?」美吟問。

「沒事,休息一下,我想確認自己到底在哪裡。我原本記得我在西濱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來到台1線了,一直等紅綠燈太煩了,我還是想走回西濱。」我說。

我把中柱立好後,旁邊正好有一個公車站,那個公車站還有附椅子,我想說可能也挺舒適的,就先坐在這裡休息。這個公車站說簡陋也不算簡陋,有遮雨棚,有長椅,只是感覺許久已經沒有在維護,旁邊客運的路線圖看起來已經有點老舊,立著的站牌上則貼滿了廣告。

我一邊看手機,確定我們自己的位置,一邊看著客運的路線圖,看看我們到底在哪裡。

看起來我們的確是在台1線上,旁邊還跟著一條平行的鐵路,西濱則在我們的右手邊。

「嗯……這裡應該是通霄。我們還在苗栗正中,可能還要一陣子才會進到台中。」我說。

騎車的時候我們有放藍芽喇叭出來聽,因為風聲很大,所以我們把喇叭聲也放得很大聲,但現在停下來了,我開始突然覺得音樂刺耳,就要美吟把喇叭關掉。

關掉喇叭以後,四周不知道為什麼變得有點安靜,雖然安靜也是正常的,簡直就是廢話,我們可是在晚上九點多,待在一個裊無人煙,也不可能會有公車過來的路邊的站牌中央。

站牌的後面似乎是一片一片的田還是菜園,道路對面周遭有零星一些住家,但也沒幾戶還亮著燈,我一邊甩著有點酸的手,美吟一邊錄影,紀錄我們目前來到哪裡。

然後我說,既然要記錄,不然就來拍個自拍照吧,要美吟坐在我的旁邊,我們把自拍棒拉長拉遠,定時自拍。拍了兩張照片以後我們就停了,突然也覺得幹嘛莫名其妙要自拍。

自拍完以後,我一邊挪向美吟的方向一邊看過去,要她秀照片給我看,但就在我視線過肩後方,公車站旁邊的透明壓克力板上,突然感覺好像閃出了一張臉,一個戴著斗笠的人。

「我笑得好奇怪喔。」美吟說。

我沒有回答美吟的問題,我還在想那張臉。

可是光線效果本來就是這樣吧,應該只是某種折射造成的巧合,我心裡想,就像天上的雲千變萬化,也總會有一秒鐘突然長得很像某種動物,或怪獸,或幽浮,這種巧合我平時看多了,沒事的,也沒有必要特別說出來,想著想著,我就繼續坐在位置上休息。

感覺身後方那片漆黑的田,一直給我某種無形的壓力,從我下車,靠近那個公車站,坐下去的那一刻,我就感覺有什麼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可能只是某種陌生的不安全感罷了。那張臉就閃過那麼一次,一定只是巧合。

我跟美吟就這樣坐在長椅上,可能一兩分鐘吧,都沒有再特別有我有印象的對話,直到我突然感到有點焦慮起來,可能覺得時間也晚了,不應該還待在路上休息才是。

與其休息,不如拼一點早早進台中好了,到了台中以後要休息多久都可以休息。 

好吧,我決定繼續走了。

停留不到幾分鐘的時間,我們又再度上路。

 

我重新依靠導航回到西濱公路上,然後沿途經過苑裡、大安,路上我們看到了巨大的風車,在河堤邊搖擺,野狗追逐,有一片水池裡還養了超大量的鴨子,全部擠在一起白白的扭來扭去,有點密集恐懼症發作。當然,基本上我都在專心騎車,所以路上有什麼風景大部分都是美吟在我的腦袋後面高興的大叫有什麼有什麼,然後我才騎慢一點轉頭去看。

不久之後我們終於進了大甲,到了清水,在一個小時之後終於又看到一間便利商店,我們在這邊稍微停留補充水分後,又繼續上路前往台中市區。市區的車輛速度都非常快,也非常兇猛,就連穿著紅外套的普通阿伯我都已經無法超越,而且蠻多主要道路的速限都是70,而非一般在市區常見的50。可能是我累了的緣故,已經對這些高速的刺激感到有點疲勞,而且即使很晚了還是有一些砂石車在路上行走,又遇到改車的飆仔從旁邊呼嘯而過,讓我非常的神經緊繃。

直到我們終於安全地來到美吟在台中的住處,也就是我們的落腳處,我們才終於放鬆下來,把行李全部一股腦兒卸下來,各自洗澡完,又喝了啤酒以後,大概一點多我們總算可以休息。

美吟是一個很容易入睡而且熟睡的人,她有時候睡前還想跟我講話時,經常聊天聊到她睡著,沒有接上我下一句話。有時候她睡前還會說一些故事,只是邏輯順序有些顛倒,令人摸不著頭緒。

睡前,美吟躺在我身旁,枕著我的手臂,已經幾乎進入夢中的世界,嘴裡喃喃自語,感覺是要分享今天發生的事情。

 「今天在田裡面……有一個老人……」

「嗯?」

 「他好像感覺在田裡面做事……突然他抬頭……看著我……對我笑……他長得跟你一模一樣……一直笑……笑得很詭異……」

「等等,什麼老人?」我突然間嚇到了,妳在供三小,「妳睡著了嗎?」

「還沒……就是有一個老人在田裡做事……然後他長得跟你好像……看著我一直笑……」

「妳在講什麼啦?」我說,「哪來的田?今天我們經過了什麼田嗎?妳在哪裡看到的?這是現實發生的故事嗎?」

「我今天看到的……」 

「妳不要嚇我喔,什麼田啦?在哪裡看到的啊?」 

可是美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停頓了一下以後,突然又開始講一些令我更摸不著頭緒的話:「還有一個大卡車司機……一個爸爸……他的老婆跟小孩都在……可是爸爸不給他們上車……不知道為什麼……」

「什麼大卡車啦?大卡車跟老人有關係嗎?妳到底在哪裡看到的啊?」

「就是一個爸爸……開著一台大卡車……不給他們……上車……」

「到底在講什麼東西,妳真的不要嚇我喔!」

「唔嗯。」美吟發出了一聲悶哼,好像是想回答我的問題,可是她其實啥也沒說。

「妳不要嚇我好嗎?妳睡著了嗎?到底是在講夢話還是講什麼啊?」

然後她就睡著了,再也沒有回應。

我一個人躺在床上——更正,我是床上唯一醒著的人,躺在床上,眼睛閉上後浮出的都是今天騎車路上看到的風景,兩旁黑壓壓的一片、零星的路燈、陌生的環境、機車奔馳的聲音、還有那個公車站,那個從透明塑膠板上因為光線閃出的老人,再加上美吟剛剛呢喃的囈語,思緒混亂灑成一團,難道這一切都有關聯嗎?我一時之間居然有點睡不著。

不過我覺得自己平常還算行得直又坐得正,而且好像曾經被說過什麼八字很重的關係,如果真的有什麼來的話,我想我應該還不算會扛不住吧?我設法轉移注意力,思考明天的行程可能才是正經事。

想著想著,一天下來實在是太勞累,即使是淺眠又多事的我還是在不久後也睡著了。

 

隔天早上醒來後,我們開始收拾行李,以及準備當天的行程。

一邊整理,一邊我就問美吟了,「妳昨天晚上是在說夢話嗎?妳真的嚇到我了。」

「沒有啊,我現在還記憶猶新耶。」 美吟的回答出乎我意料之外,因為有時候美吟睡前的喃喃囈語,其實她醒來之後是不會有印象的,可是她居然回答我她知道我在講什麼,「而且我還聽到你一直說:『妳不要嚇我。』」

「廢話,你一直在講一堆五四三,我想說你到底看到什麼,如果你路上有看到什麼,你應該都會跟我講啊,你講了什麼老人,什麼卡車司機,我想說你怎麼都沒跟我講?」

講完這句話後,我停頓了一下,猶豫著該不該講,「其實,我昨天也有發現一件事情,但我沒有跟你講。」 我說。

「什麼事情?」 

「昨天我們在通霄,停留的那個公車站,我覺得怪怪的。」我說。

「我當時就覺得你怎麼要停在這邊,這邊超怪的,一靠近那個公車站我就渾身不舒服。那個老人,我就是在公車站那邊看到的啊。」

「幹!不會吧!我跟你說,我昨天跟你講話的時候,我們自拍完,我就看到後面塑膠板上面,好像閃過一張人臉。但我覺得是幻覺,」 

「你真的有看到什麼嗎?有人在田裡面,後面這麼黑,你怎麼看得到。」 

「其實我也不是真的看到,就是有一個畫面突然直接進到我腦袋裡面。」

「那卡車司機什麼帶小孩老婆,不給他們上車,又是哪來的事?」

「也是在那邊突然感受到的,那個畫面很鮮明耶,突然就有這樣的感覺。」 

「好……還好我們昨天什麼都沒有講。有時候發現什麼怪怪的不要說出來好像才是對的,或許如果我們當下有說的話,不知道到不到得了台中……」 我半開玩笑的說,但也是半慶幸,同時,我想這也是我這輩子說過的一句最迷信的話。

這個事情真的是太玄了,我們兩人到了那個公車站牌,居然都感覺怪怪的,也同時分別感受到了「那個老人」,用不同的形式出現。雖然美吟說的卡車司機,我想我是沒什麼感覺,但這個巧合實在令人寒毛直豎。

從我不小心誤入台1線,到我突然想在那個紅綠燈路口停留,難道真的只是巧合嗎?


「對了,我們的自拍照!」我說,「妳昨天說妳笑得超詭異的。」

然後美吟把照片翻出來,我們看了照片,經過我們對於當時的感覺的對焦以後,突然覺得照片中都散發一股邪氣,尤其是美吟笑得實在是超可怕的,簡直不像她原本自己的樣子。

「幹!」 美吟說,「我要把照片刪掉。」

「妳先傳給我,妳再刪掉,我不會刪的,我要保留這一切。」

傳完照片以後,我決定就此打住:「好了,就這樣吧,我們暫時就不要討論這件事情了。雖然我覺得可能有故事,我腦中已經幫這個巧合跑起了故事,可是我覺得我還是不要再繼續往下講了,越講越毛……」

美吟也同意我的觀點,不要再提了。我們繼續整理行李,很快地已經可以準備出門,就轉換成冒險心情,繼續前往我們接下來的目的地。

 

關於這件事情,我們一致得到一個結論:「這件事情,千萬不能跟奶奶說。」

「一定不行,絕對會被抓去祭改。」美吟附和。

 另外,我想我有好一陣子都不會想要去通霄了。


**

 

後來這個故事,我有在辦公室講過一次,好像嚇到了一些同事。

其實我還想秀照片給大家看,但是沒人敢看。

因為寫這篇文章的今天是中元節,我決定特別把這件小趣事先記錄下來應應景。

在撰寫這篇記事的當下,其實也差不多是半夜一兩點多,我自己寫著寫著也是挺毛的,而且現在正好就是七月十五。不僅如此,我還不斷開街景圖沿著台一線爬,設法找出當時的地點來還原現場。突然感覺自己很像是那種恐怖片公式裡,半夜不睡覺在努力熬夜辦案的警察或偵探,在不斷抽絲剝繭之下,即將找到案件真相的當下,就被突然出現的鬼怪給幹掉了。

我本來是蠻想把當下我們自拍的照片放上來的,但也是有點擔心,怕真的有人看到煞到需要去收驚還是怎麼樣的,所以還是算了。

雖然從事發後到現在,我還是想堅持不迷信地認為,或許那真的是一個無法解釋的巧合吧。

我想我並不會因此就突然對世人宣布從今以後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有鬼有靈魂,我仍然是一個不可知論者,仍然不會聞雞起舞,或把我遇到的這件無法解釋的巧合作為一種證據。

但對那個可能存在或不存在的世界,我想我需要收起一份傲慢,且多用一份尊重的心態來看待這些事情。

 

最後,還是得有圖有真相,附上一張我事後在Google街景上找到的公車站本人作為故事的楔子,以及這篇文章的預覽縮圖。

因為街景圖是白天,讀者們可以自行把他想像成夜晚的模樣。


如果真的有好奇心,很想看當時的影片跟照片的讀者朋友們,歡迎再請您私底下用任何管道聯繫我索取喔。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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