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304

常常

常常覺得自己不快樂,寫東西的時候又覺得很快樂;但常常也覺得寫東西不快樂,因為寫不出想寫的東西。寫不出來的原因不是寫不出來,很可能是因為不敢寫。因為在意別人的看法跟眼光,因為怕別人說「你這樣好負面」,或是怕寫出來的東西冒犯到了別人。又或是覺得自己寫的不夠好,但那個好也不見得是自己心裡的標準,而是有受別人的影響。

我有很多朋友,常常用戲謔的口吻說我是文青,文青這個字眼本身當然不是什麼酸人的詞彙,我都會覺得他們就是想要替你貼標籤,說你是個過分多愁善感的傢伙,明明沒什麼事情,或是只發生一點小事,你卻總是有好多莫名其妙的想法。我們一般人都不會這樣,只有你會。你很奇怪。


而且,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文青,我覺得自己沒有什麼文學素養,我的書櫃裡面並沒有許多很文學的書,最近看過最文學的東西是《房思琪的私房樂園》,但其實這本書的風格比起我會有興趣去閱讀的東西又文學太多了。這邊沒有要批評這本書的意思,但如果〈房思琪〉不是一個在影射真實的故事(當然,很少有故事是沒有在影射現實的),我可能不會特別有興趣拿起來看。比起純文學的東西,我經常會更喜歡看知識類如科學、社會學或哲學的普及書。

說到表達上,我頂多就是偏好用生動的比喻來表達事情,比方說如果業績還有一點落差需要補上,而老闆在追我的時候,我會在心裡想自己可能需要一支竿子(用來撐竿跳)。有時候口中會冒出很多莫名其妙的術語或詞彙如「達克效應」或「說謊者謬論」,會把這些東西掛在嘴上講得頭頭是道,讓別人一時之間覺得我在掉書袋,或是個喜歡玩弄高深學問來把話說得好像很厲害的人。

我當然也知道這些標籤很多時候也是開玩笑的,說話的人沒有這麼認真。但套最近學到的一個詞,「言靈」是有力量的,很多明明不是實際的言論,你一直說一直說一直說,你讓別人也一直說一直說一直說,好像就變成煞有介事的了,像是唸咒語一樣。比方說韓國瑜就是這麼一回事,柯文哲也是這麼一回事,或應該說,所謂的「名氣」就是這麼一回事。

當然我不是要講名氣,我是要說言語的力量會影響很多人腦中的思想,你要說是潛意識也好(雖然我不甚喜愛這個詞彙,也不全然明白它表達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總之它常默默地在影響我們對一件人事物的看法。我一直被喊著文青文青,標籤一直往我臉上飛過來,不只是人們看待我的角度會變,比方說期望我總是對什麼事情都有一些非常獨特的想法,連我自己也會受影響,覺得好像我總是要滿足這些期待,而去擠出一些東西。

是,我是對很多事物都有你要說奇怪也可以要說是獨到也可以的見解,或是時常跳來跳去的立場與解釋,但這不代表我就真的「是」這個樣子。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被自己的個性束縛的感覺,很多人常常都說要「做自己」,可是有些人認識的「你自己」,可能就是某一種樣子。比方說你是開朗樂觀的,你是和善可親的,當自己被塑造出這種形象的時候,我們總是開始會被一種透明的壓力去要求說自己應該符合這種樣子。

像是「韋瓦第效應」一樣(不好意思,又自以為是地說了一個術語),可能或多或少有人碰過類似這樣的經歷:你被人家說你是隨和的,你一開始會因為這是一句「誇獎」而感到開心,後來便越來越讓自己符合這個隨和的形象,雖然你不見得有意識。直到你開始感到不開心,你因為自己的「隨和」感到被冒犯,因為有人做了一件不怎麼尊重你意願的事情,然後在你反應之後他回你說:「我以為你很隨和。」

你很可能瞬間就回過頭來反省自己,對啊,我不是很隨和的人嗎?我怎麼會生氣呢?不對,這不一樣,我是一個隨和的人,但你還是要有點禮貌吧……可是他說的也沒錯,如果是「平常」的我,是不是不會這麼生氣,也許是因為身體有點不舒服吧,所以才特別不耐煩——也或許你會很生氣的回對方說,「這跟隨和有什麼關係?」

當然,不管你怎麼反應,最後這件事情都會過去,畢竟這只是一件小事。但以後,你就不會被別人說是一個很隨和的人了,這個正面形象就這樣毀壞了,出於你自己的手。心臟大顆一點的人,可能不太在意自己到底是什麼形象這種問題,但我相信我的讀者一定有很多都跟我一樣是小鼻子小眼睛的人,你們一定懂我在說什麼。

很多時候我們替自己建立的形象可能都不是我們自願的,甚至我們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也不曉得要重新去定義自己,或是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好」(即使那出於別人的印象建立),有些人已經找到了建立自信的方法,但也有人像我一樣,總是沒辦法找到,然後就被這些虛假的東西控制住人生。就算我們的眼睛是清楚的,我們的心是清楚的,我們還是很難不受團體影響,這畢竟也跟大腦的運作方式以及人類長久下來的社會性有關係。

能夠真正去無視別人做自己的,很可能也是因為自己一定有一個避風港可以依靠吧,有一個地方願意接受一個這樣真正的你。雖然也有可能那個人就是自己(能夠這樣子的人真的很強大),自己就是自己的家


我常常告訴自己,每天都盡量要寫一些東西。但我常常做不到。其實我覺得寫東西是我唯一可以跟人正常建立連結的管道,在文章中我得以完整地呈現我自己,即使那個完整並不完美。多半與別人的交談中,我總是只能把話說一半,我又是自認為特別會察言觀色的人,只要我覺得我說的話別人不特別想聽,我就不會想要繼續講下去了,或是我覺得自己若是沒有辦法完整的表達,我也會傾向於那就暫時先不要說。但在探索或是有疑問的的時候

我喜歡我的東西有人看的感覺,但也很不習慣有人在看我的東西,我會很想要窺探他,但不希望被他發現。我希望我可以在我的部落格裡面裝一個駭客程式,只要有人點進我的部落格文章開始閱讀的時候,我就可以即時看見他的螢幕畫面是如何上下的捲動,或是他如何將他正在讀的文字反白,或是把那些過長的不換行的也不斷氣的敘述分好幾次換氣來回看完的反應,像是有人在閱讀我的報紙而我在報紙上戳洞,透過小洞我正偷窺著你。

天哪,實在是太變態了。其實只是講講而已,打嘴砲而已。誰寫東西不喜歡被人看?我還喜歡跟人討論,但我又不喜歡討論,應該說我不喜歡針對已完成的文字進行討論,我喜歡討論想法,因為我很容易被影響,也許我們的討論會再次被記錄下來,又有了新的想法。但如果是討論我已經寫好的東西應該要怎麼寫,我就會覺得哦那就是「我的說法」,我不會想特別要換個說法除非我正散佈了錯誤的資訊。

曾經發過好幾次誓,多半都跟每天有關。說自己「每天都要寫日記」,或是「每天都要寫詩」,有時候覺得每天真是一句禁語,只要發的誓跟每天有關,就註定不會成功。不過,本來誓言的存活率就不太高,不知道有沒有高過發票對中四千塊的機率,因為我過年的時候無聊到開始對發票,結果就在上上期的發票堆中發現中獎了……差點來不及兌獎。

我還是很想告訴自己,如果可以的話盡可能每天都寫一些東西。其實我的確也還是有在寫東西,我有時候會在睡前用手機打一些東西下來,或是會在我的Evernote裡面建幾個記事然後隨便寫幾句話,有好幾篇記事常常就留了最後一個逗號在那邊,沒有寫完。


現代生活真心忙碌,有時候不確定自己是因為焦慮而感到寂寞,還是因為寂寞而感到焦慮。

反正我常常感到寂寞。說到寂寞,我知道這是身為人類都無法逃避的問題,但說到消解寂寞,我們肯定都有很多嘗試,其中一個就是尋找伴侶。以前我們的標準大概都很高吧,覺得尋找伴侶就是要尋找完美身心靈契合的人,當我們找不到的時候,或是以為對方是但其實對方沒有辦法達到你的要求(不是對方的問題)的時候,我們反而會感到更寂寞。

為了避免這種更加寂寞的感覺,我們學會降低標準,開始找能夠互相理解的,在一次又一次的洗禮後,變成能夠互相尊重的、能夠相互忍耐的。最後只要能願意相互陪伴,就已經很好了。

雖然我是一個想很多的人,但其實也是找到伴侶以後,才會開始去想這些事情,然後有時候就會把彼此搞得很焦慮。最近有一個新發現,急躁的感覺其實跟距離有關係。這種感覺有點像是我下班回家的情況,我剛踏上機車的時候,騎在路上總是騎得很順,可是越離家裡只剩幾個路口了,我便會很在意路上開得稍微慢的車、擋在路邊的車,或是沒剩幾秒的紅綠燈,我會變得更容易生氣,想對他們罵髒話。

有一個說法我不知道有沒有經過驗證,離家裡越近的時候反而越容易出車禍,因為你覺得快到了,就安心了,就會比較隨便亂來了。可能就是源自於這種心境吧。總之,目前我給自己的修練就是盡量注意到這個距離,提醒自己不要太急躁。


以前對於消解寂寞,我還有一個方法,就是我會打開交友軟體,去把每一個女生都滑喜歡,每當配對成功的時候,就會給自己帶來一些廉價的安慰,告訴自己其實還是在某一個部分是有人接受的,哪怕這樣其實很膚淺,而且搞不好只是對方按錯了。這麼直白的說出來真的是很丟臉很好笑,也蠻天真的。而且要是真的配對到了,其實我也不會跟她們聊天,一方面是我很明白在這種僧多粥少的環境裡面,我實在是沒什麼興趣跟眾人競爭(也沒什麼競爭力),二來是我實在很難聊。總是覺得我在乎的事情離眾人好遠,但我又認為那常常是「眾人之事」,比方說哲學,比方說社會議題。

常常會有人說,聊這些問題是沒有意義的,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每種看法都有他的道理」。我不同意這種說法,我反而覺得聊天聊喜歡吃什麼,喜歡去哪裡玩這種問題才是沒有意義的。我的意思是,這些才正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而且每種看法都有他的道理」的話題,我們可以透過這個知道一個人的喜好,但我們沒辦法透過這些瑣碎的資訊就認識一個人,交流這些資訊難以獲得任何滿足。你不會跟別人討論「為什麼你覺得西瓜很難吃,我覺得不會」然後說出一番道理來,因為西瓜對他而言就是很難吃,那是直接又私人的感官問題,難以透過言語分享。真正令人滿足的肯定是你們聊了互相喜歡吃的東西,然後約了一起去吃另一家好吃的東西。但討論社會或哲學議題則否,雖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但有些看法可能沒有深思過,有些看法可能是因為資訊量的不足,這些可以透過交流來獲得進步或改變,單純的偏好問題則很困難。

 
說出自己心裡的話很舒服,只是前面說我喜歡別人看,但對於跟別人交流我其實搖擺不定,也是因為有時候我寫出來的想法,連自己都覺得害羞。但我又想露出這麼令人害羞的一面給別人看,總覺得在敘說的時候,我彷彿變成另外一個人,擁有完全不同的個性,說話的我冷靜平和,而且有條不紊。也搞不好我的人格本來就是兩個分裂的靈魂,像是以前動畫裡面會出現小天使與小惡魔在內心裡交戰的效果一樣。

沈政男曾經在臉書上發了一篇對於臉書的感言,其中有一段文字我很喜歡,他寫,「我是一個寫字比說話快的人,我是先學會寫字才學會說話,於是發現了臉書這個可以用文字表達自己的世界以後,我就像困在陸地太久的兩棲類,發現了返回水裡的路徑,可以爬回充電與涵養的處所。」

當時讀完這段文字的時候,我有一種被救贖的感覺,雖然那是他的感想與他的文字,但我卻覺得這個也能無縫完美契合於我的情形,彷彿他寫的正是我而不是任何一個誰誰誰,是從我內心裡面自己跳出來的敘述,但寫的又比我自己表達的還好,比我還更了解自己。這種感動讓我們明白我們其實並不孤單,共同在面臨一個人類都可能碰到的問題。

或許這之中也有一些太過於浪漫跟粉飾美好的情節在,但我的確就是覺得自己的表達是斷裂的,用文字的時候我可以很好地表達自己,但說話的時候,我時常顯得像是智能不足。

當然我不可能永遠只用文字表達自己,也應該去學習如何用身體去表達。

但又不能像前一陣子那樣都不寫,要是我都斷斷續續的寫,甚至不寫,用身體來說也不會比文字還來得好,畢竟文字是我唯一拿的出手的東西了。

總之,我想強調的還是希望自己可以常常寫東西吧。



今天真的是很舒服,雖然也沒那麼舒服。其實每一次發表文章之前,我都會很猶豫要不要發表,也會感到很緊張,寫這樣真的好嗎?最後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發表。我應該說過很多次,以前因為寫東西,我給自己帶來不少麻煩。但我卻還是喜歡寫,也常常覺得不寫不行,不寫就是不務正業。

感覺很像是我很喜歡飆車,但是摔車之後,我變得害怕飆車,但卻還是想要飆車一樣。或許這也是一種屬於我的冒險吧。

整體來說,寫的日子還是比不寫的好。或是用辛波絲卡的詩來說,我偏愛誠實表露自我,勝過於委婉表露自我。

這一篇不像是個日記,像是雜談,但又不像是在講理念,比較像是隨便亂講。雖然我哪一篇不是隨便亂講,但這種隨便亂講又跟其他隨便亂講不太一樣。

我決定給這篇文章加上一個標籤,叫做「真心話大冒險」。我一直很喜歡這個遊戲,喜歡的原因是因為我不敢玩,我不敢玩這個遊戲卻很嚮往這個遊戲的精神。就像我其實一直希望自己不要怕蟑螂,我也常常說服自己蟑螂沒什麼好怕的,也會上網查關於蟑螂的知識,但每次我實際看到蟑螂,我卻還是好怕好怕。

我會盡量在這個標籤裡面透漏真心話,寫法會很像是所謂的自由書寫,但又沒那麼奔放。

自我揭露總是困難,但這也是我唯一可以真正觸碰到自己跟別人的方式了。

改天如果有機會,我可以再談談別的事情。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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