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何成為柯粉

以前年輕氣盛（其實現在也是）時，都會故意把自己喜歡的東西講得很浮誇，比方說「超爆幹讚」、「錯過會後悔」，但我今天突然覺得我不應該這樣推己及人，我應該專注表達自己的感受就好。

所以我現在要說的是，我對很多很多事情都感到後悔，但是今天有幸，讓我這輩子本來可能會後悔錯過的事情少了一件。

作夢也沒想到，20210131，就在這一天，我正式宣布自己成為柯粉。

好吧，不好意思，容我再說得更詳細一點：今天，我參加了柯泯薰在華山Legacy的新專輯《畫話》發片專場。聽完表演出來之後，不，從聽完表演之前，不，從她登場的第一瞬間開始，我就徹徹底底成為了柯粉。

這個圈粉的過程來得十分迅速，一開始暗濛濛的一片，觀眾都還各自低頭聊天玩手機，直到舞台布幕被拉起，樂手與柯泯薰（柯柯）相繼登台後，眾人爆出一片歡呼聲，到這邊為止，都還算是正常表演都會出現的環節。可是就在此時，柯柯的表現居然是，開心到笑得合不攏嘴，用粗俗一點的字眼來形容，就是「爽」。她立刻張開雙臂，沐浴在觀眾的呼聲中，只差沒有往看台下一躍而下了，而觀眾因為她的舉動，也喝采得更加用力，她繼續往左側往右側都沐浴了好幾次，好像自己已經是剛剛表演了一場奇蹟秀的魔術師。

由於她的舉動實在是太活潑太可愛了，就是在那個當下，我已經被她圈粉成功。

這其實不太符合我的預期，因為基本上會出現在這裡，有很大一部份是因為余佩真來的。

真真在《畫話》這張專輯的第一波主打歌〈拋〉裡面演出MV女主角（之一），隨後她也大力推薦這首歌在自己的臉書上，我就是在那時發現了柯柯。因為〈拋〉這首歌還挺好聽的，專輯一在各大線上串流平台上架後，我立刻就去找來聽，聽了幾遍也蠻喜歡的。

只是，原本也只有普通喜歡而已，這一年來我覺得自己的感受變得遲鈍而麻木，本來就很難有事物真正引起我的興趣，基本上我整個人的狀態近乎是行屍走肉，也很少因為什麼事情而真正被觸動，大概就是為了維持基本機能而行動而已。

但今年我希望自己可以多找點樂子，所以月初先去聽了緩緩的發片專場（後來張惠妹也出了一首單曲〈緩緩〉，流量整個蓋過緩緩樂團），本來還要去聽Cicada，再來就是月底今天的這場《畫話》，我原本都只是考慮考慮而已。直到專場宣布余佩真也會是嘉賓，才真正引起了我的興趣，決定來參加這次專場演出。

因為這已經是柯泯薰的第三張專輯，老實說在這之前，我完全不認識她，所以對於這次表演的歌單我可能沒辦法記得很詳細。

第一首歌是〈飄浮〉，這也是專輯中的第一首歌，是我除了〈拋〉以外第一首有印象的歌，曲調的起伏非常大，歌詞帶有一些哲學意涵，在探討跟人、跟連結、跟感情相關的抽象詞彙。我很喜歡這種類型的思考，我覺得這是身而為人應該要經常探問自己的問題：

有沒有一個答案／關於家／關於愛／關於未來

有沒有一個答案／關於離開／關於歸來／關於循環

而我們問這些問題，不是為了得到答案，經常問這些問題，也不是為了要難倒誰，而是為了時時重新審視，確認自己生活的意義，確認自己的每一天是為了什麼而努力，避免迷失，更避免本末倒置。

能留下什麼呢

別活成隱形的

歌詞這兩句，更是直接在思考過後，重複提醒自己努力生存下去的初衷是什麼。

在這首歌唱到一半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眼眶有點泛淚了，可能我最近也有點脆弱吧，我也應該（且我以前也）常常探問自己這些問題的，這些反思跟重新審視，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做了，甚至覺得自己不用去做也可以活得下去。而就在這樣的觸動之下，表演繼續進行。

歌曲的順序其實記得不太清楚了，總之再來有印象的歌是〈我們之間的河〉，一首旋律溫馨的三拍歌；〈Pa-ting〉，很俏皮可愛的歌，柯柯還拿出了三角鐵作為歌曲前導；令人療癒的〈樹對我說〉，然後是〈倒轉卡帶〉，而且這首歌還加上了全身穿得閃亮亮的Hush作為嘉賓出場，兩人在台前比美（Hush得到了似乎較多的呼聲），然後又一起唱了Hush的〈大樹小花〉，唱完Hush就跟觀眾說再見了。

接著就來到了我比較不熟悉的部分，首先應該是〈遊樂〉，這首歌我沒聽過，不過現場的觀眾都蠻激動，後來才知道是柯柯第一首最廣為人知的歌，然後是〈形狀〉。

就在〈形狀〉唱完之後，柯柯突然跑離舞台不見了，只剩下樂手還在台上將伴奏繼續演完，過了一下子，又有一個工作人員上台來，把主唱的麥克風架整台搬走，正當我覺得奇怪的時候，前面的人群突然一片騷動，我隱約在人群中看到剛剛被搬走的那一支麥克風架竄過人群，然後燈光全暗，只剩一盞燈，打在原本觀眾席區的舞池中央。

「這樣，離你們好近噢。」柯柯的聲音又出現了，「不好意思這是我的一個慣例……在我附近的人，你們願意蹲下來嗎？這樣其他人才能看得到。」

原來，柯柯直接跑進了舞池的正中間裡，工作人員替她搬了椅子跟麥克風架，還有吉他過來，讓她可以在大家之間唱歌。我原本就很喜歡這種很貼近形式的表演，有點像是你在咖啡廳或是書店辦演講的感覺，表演者並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舞台，跟觀眾有任何高低之分。比起傳統的表演場域，觀眾都是在台下看著台上的人，我更喜歡這種形式的表演方式（儘管會犧牲一些觀賞品質）。

於是我的粉又被多裹上了一層，她的行為太美麗而且太可愛了。

 

 

在舞台底下的第一首歌，是〈等妳擁有勇氣〉，她說，「這首歌應該很多人都會唱吧，等等我會唱一段，然後我繼續彈吉他，剩下的部分要你們來幫我完成。這邊有很多攝影機都在拍我們，不要給我漏氣噢！」

我實在是不會唱，但又想跟著唱，就Google找了歌詞出來參考，觀眾們的大合唱很美，好像我們是一個合唱團，而柯柯化身成小學的音樂老師一樣，她就靜靜地彈著吉他，副歌的部分真的完全不出聲。

 

後來他唱了另一首歌，〈另個時空的你〉，而且這次不僅要玩合唱，她說她還要在舞池中走動，如果麥克風拿給你你就要接著唱，突然間整個空間變成了大地團康遊戲老鷹抓小雞，柯柯走過的地方大家全都不敢靠近，因為大家都不想成為那個被對到麥克風的人。我覺得超新鮮也超好玩的（可惜沒走來我這邊，我把歌詞都開好了）。

在這首歌結束之後，柯柯講了一個自己的故事。

她說，應該是2014年的時候，她歷經了自己人生非常低潮的時期，而就在她最最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厭惡自己到覺得自己不該被生下來的時候，她的樂手好友（當時也在台上）決定帶著她去台東的池上，去找一棵百年的大榕樹，叫做榕樹爺爺。

榕樹爺爺座落在一個秘境的小山丘上，說也奇怪，柯柯說當她看到榕樹爺爺的時候，榕樹爺爺似乎在呼喚她，「來啊，來啊，快到我的懷抱裡面。」

柯柯聽到召喚之後，立刻就受到感召，決定爬到樹上去，去緊緊抱著榕樹爺爺。

她還跟觀眾聊了關於爬樹的事情，她問大家會不會爬樹，結果幾乎沒有人舉手，雖然我自己是不會爬樹（我小時候會爬但長大後基本上就不敢了）的類型，但我還是很意外觀眾群之中居然我還聽到有人質疑說「到底誰會去爬樹啊」的聲音，這個時候我就感受到城鄉差距了，原來台北人是不會爬樹，甚至覺得爬樹是很奇怪的事情的嗎？抱歉，離題了，打斷了故事節奏。

柯柯就這樣爬到榕樹爺爺身上去，雙手雙腿都環抱著樹幹，頭部也側躺其上，緊緊地依偎著樹，靜靜地待了好一陣子。她說她不確定自己抱了多久，但應該是真的有好一陣子就是了。

而就在她正要離開前，她才剛準備起身，頭跟耳朵都還沒離開樹幹之前，她突然感覺到，榕樹爺爺這樣對著她說：「妳要像我一樣，才有能力讓妳這樣靠在我肩上休息。」

她受到榕樹爺爺的鼓勵之後，決定跟夥伴們一起幫它附近的草全部除乾淨，給榕樹爺爺一片乾淨的土地。

說完這個故事以後，柯柯說，今天，我也可以像榕樹爺爺一樣，我也要把力量分給你們，讓你們坐在我肩上休息。

然後，舞台上那位帶著她去池上的樂手好友吹起了口哨，她則彈起了吉他，接下來這首歌，就叫做〈榕樹爺爺〉。

在烏雲來臨之前

快到我的懷抱裡

不怕冰冷的眼睛

直直向遠處望去

歌詞似乎是模仿榕樹爺爺的語調寫成的，一定是這個故事實在太具體了，我覺得我完全能了解柯柯說的那種自我懷疑、自我否定的感覺，可是同時也能了解那種溫柔被接住，並且在受到那種溫柔之後也想要傳承這份溫柔的感覺。在柯柯進入第一段副歌之後，我真的不行了，身體開始顫抖起來，眼眶也守不住淚水而逐漸落下。

深入泥土裡的榕樹

是百年前埋下的聲音

你的心必須純淨

才能貼近看個仔細

腳底盤覆著的根莖

穩固著搖晃的身體

你下著雨

雨會停息

請在我肩上休息

柯柯的歌曲就這樣一段一段，把我麻木的心逐漸解凍，好像我只是被科幻電影裡面的冷凍技術冰起來，現在才重新甦醒。我覺得我又能感受到心跳了，我又重新能被觸動了。透過這首歌，我遺忘的迷失的破碎的理想似乎一點一滴又有機會能找回來，我以盡量不被人發現的方式好好地哭了一場，好好地擦淚，再度恢復正常，口罩都濕了一小塊。

這是我第一次在表演現場能被觸動到這種程度，柯柯真的是不簡單。

 

唱完之後，柯柯說，如果你們曾經有這種自我懷疑的時候，請一定要告訴自己，你目前全部的努力，你做的每一個事情，甚至是每一句話，都是在播種一顆種子，總有一天，它就會長成一棵大樹。所以請相信自己。

唱完之後，柯柯又重新回到台上，教大家怎麼大合唱〈贈予〉。

 

然後是〈拋〉，余佩真也在此時登場（已經有人放上錄影連結了，速度超快）；然後又一起唱了余佩真自己的歌〈甘巴爹ㄋㄟ〉，我覺得她們兩個實在太可愛了。而且柯柯一定超喜歡真真，她還跟她索吻，真真還真的親她，害柯柯跟花痴一樣傻笑，還要跟真真的太太道歉。（我覺得寫這段的我可能比他們還要花痴，而且我這一段也太多疊字了吧宜家家居新店店）

而且我猜她們兩個共同打工過的咖啡店的回憶，應該就是指女巫店吧，因為真真之前就說過這個故事，我印象深刻。

 

 

然後是一串有史以來我聽過最鉅細靡遺的感謝名單，順便趁機宣傳買專輯可以送海報，我發覺在剛剛哭過之後，我就像是邪教佈道大會上已經中招的信徒，現在無論她說什麼我想我都會買單。在安可曲都還沒唱完之前，就已經提早離開表演現場，跑到外面趕快先把專輯跟海報都拿到手。

賣專輯的人員提醒我等一下可以去旁邊排隊簽名，「而且現在已經有人開始在排隊了」。其實我一直以來都不太喜歡簽名這件事情的，覺得沒有什麼意義（這點我在之前講23號半的事情中有提到過）——但今天的我已經不一樣了，我覺得我真的需要那個酷東西，我必須讓她在我的海報上面簽名！

排隊時，我才發現旁邊有一棵大樹的畫，畫上被貼了一堆葉子形狀的便條紙，有一則是柯柯的媽媽寫的的，令人印象深刻。

我本來也想寫些什麼，不過即興寫東西實在不是我的專長，所以我最後還是放棄。

在給柯柯簽名的時候，因為排隊的隊伍實在很長，場館還有限時間的關係，旁邊的工作人員都埋頭趕快把大家的專輯跟海報遞過去給她簽名就略過去了，柯柯還一邊抱怨說「我真的好想跟大家聊聊天噢」可是被工作人員忽視。

 

輪到我的時候，她看著我，我也看著她，她跟我說嗨然後熱情地揮手，我也跟她微笑揮手（雖然戴口罩看不出來）。她簽完名後，我本來感覺就要被催促著離開了而且我也不太好意思一直停留，以為會留下一個遺憾想說畢竟這就是一個流於形式的過場而被忽略，但柯柯最後卻在我正要走前叫住我，看著我說誠心地說（起碼我覺得是誠心的）：「謝謝你今天來。」

是啊，今天能來真的是太好了。

 

我覺得她是一盞光，我看到她之後我又看到了一個方向，我已經很久沒有給自己新年期許了，但我從今天開始，我已經想好了新年新希望了。

柯柯說，她其實去年表演的時候，她還很害羞的，都不敢說什麼話，只是唱歌，傻笑，感動了也不敢哭，全部都要憋住。可是她現在很努力的放開自我了，希望大家還滿意。我覺得我也能懂那種壓抑的感覺，可能甚至把她的情況全部投射到自己身上了吧。

不過這種投射作為鏡子反思自身當然是沒什麼不好的。我要說的是，我希望我也能跟她一樣，我知道這是一句老掉牙，不對，老爛牙的台詞了，可是我還是要說，我覺得我今年的期許是，做自己。

 

做自己的意思不是任性、不是特立獨行、也不是叛逆。而是不要壓抑，我要盡力展現自己真實的心情，外在要跟內心是一致的，不要怕被看見。

從這篇文章開始，我希望我能朝這個方向努力。

 

 

希望大家也能聽聽，榕樹爺爺，如果下次有機會去池上，不管是環島經過還是特地過去，我一定會去拜訪真正的榕樹爺爺本尊的。

 

現在的我，同時是柯黑也是柯粉了呢。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