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403

20210401 驗車

上星期的某一天,我下班回家之後,發現客廳桌上有一張跟我有關的交通罰單,我看了一眼,公文書寫得密密麻麻,我一開始還看不太懂,又仔細端詳數秒之後,才從裡面幾個關鍵字找到線索:「不依限期參加臨時檢驗」、「道路交通管理條例第17條第1項」、「罰緩新台幣1200元罰金」。

白話說,由於去年七月左右我沒有做驗車,已經逾期太久,所以被政府罰了一筆錢。 

「又來了。」我這樣想,沒有太多的不愉快,只是覺得自己怎麼又這麼怠惰,又因為疏忽處理這種事情的關係,而被政府多收一筆罰緩,也算是自己給自己造孽。

不知道是拖延症使然,還是因為什麼緣故,可能我對生活細節的小事總是馬馬虎虎,我經常給自己造這些莫名其妙的孽,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生命中最大的敵人根本就是自己,比如我曾有一張原先僅要20元的停車費,但由於忘記繳納多次,最後被罰了600元的紀錄。

由於這張逾期罰單上並沒有任何可讀取的繳費條碼,且它通知的應到案處所為監理站,無法像平時一樣去便利商店繳費,也就是我必須抽一天平日空閒時間去監理站處理才行。

「再找時間去繳費吧,反正也不會花太久的時間,就是花錢而已。」雖然有一些小小抱怨,但我在心底安慰自己後,就把這張單子收著。


幾天之後,我總算抽了一天空,跑到監理站去處理這件事情。

當我拿著交通罰單給櫃檯的服務專員時,我也已經準備好要掏錢出來,速速繳錢趕快處理完這件鳥事。但沒想到,接下來的故事發展完全超出我的預期。

監理站人員看了我的單子,沒有先跟我要錢,反而對我說:「那你的車牌呢?」

是的,她突然拋出這個問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看,我注意到她的眼妝很是生硬,是很濃密的粗線條的眼線,她的眉毛也是很明顯的用畫的出來,非常死板地粗粗一條,這使得我覺得她看著我的樣子就像是在瞪著我一樣,讓我想到某些昆蟲或鳥類會利用身體上的花紋來威嚇天敵一樣,我想我也被這樣處於自然界中的圖騰意象給威嚇到了。

可能因為這個緣故吧,我立刻也變得態度有些緊繃,而且充滿戒心。

「車牌?」

「除了繳罰金以外,你這台車的牌照已經被註銷了,你要把車牌拔掉繳交回來,還要繳罰款。」她口氣平淡地宣布這個消息,但對我來說,這個消息就像是醫生宣布你得了癌症一樣,不僅如此,她還補充一句:「而且紀錄上面寫你被罰了兩筆,所以不是1200,是2400。」

「2400?」我有沒有聽錯?不對,前面那一段又是怎樣?「註銷?為什麼會被註銷?」

「應驗車而逾期未驗,法規規定就是要註銷,」她又重複了一次,要我機車不能騎了,車牌要拔掉繳交回來,「如果你還騎那台車在路上被攔查的話,就會被罰更多,知道嗎?」

「嗯……」我的頭腦一片混亂,我現在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資訊量也太大了,聽到這樣的消息令我晴天霹靂,悲傷五階段的心理機制已經啟動,而且專員的態度理所當然,讓我很是不悅——我想我現在就處於五階段中的第一階段:否認。

會不會是她搞錯了?我曾聽聞政府單位由於辦事程序有誤導致民眾被超收罰款、產生不必要的損失,還要民眾自行申訴之類的,我詢問她:「沒有辦法停止這個,註銷嗎?」

「沒辦法。」

「我都來繳罰款了,那我繳完罰款,牌照也繳給你,是不是就能再領回牌照?」

「沒辦法喔,罰款是罰款,註銷是註銷,你的車牌被註銷,你就只能把牌照繳回,你那台車子不能在路上騎了。」她又重複了一次機車不能在路上騎這一點,好像深怕我聽不懂一樣。

事實上,我的確也是聽不懂她在說什麼。我的意思是,我聽得懂罰款、我聽得懂註銷、我聽得懂牌照繳回,她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我都聽得懂,但是,為什麼?我想我不論是情感上、理智上都無法接受這樣的狀況。

我很想對她生氣,我想我應該是有點惱羞,悲傷五階段的程序大概已經從否認進行到憤怒了。

「怎麼會沒有辦法?那申訴有用嗎?」 

「沒有辦法就是沒有辦法,車牌一旦註銷就是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救,你一開始就該去驗車。」

我聽了實在是蠻生氣的,聽她這樣講實話刺激我更是令人火冒三丈——不行不行!我有什麼資格生氣呢?我盡力用我的理智把我拉回來,她只是一個辦事的專員,我在這邊跟她爭論是沒有用的,她只是對我說明狀況而已,單子上紀錄上就是這樣寫的,這又不是她的問題。甚至,這應該是我的問題才對,我憑什麼對她生氣?

在數秒內我完成了一段心情的快速漲跌,而在櫃台前傻坐了一會兒,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才好,而我拿著皮夾的手還尷尬地懸在半空。

「所以你現在要繳還是不要繳?」她看我沒有反應,手又拿著錢包,就催促道。

「嗯……」我又陷入了長考,我不能不繳,我都來了,我來了就是要把事情辦好,但我現在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需要更多情報……我繼續思考,如果牌照被註銷的話,就代表我的機車沒有車牌了,或應該說,如果我不把車牌繳回,我的車牌就是不合法的車牌,對這個政府來說,我的車牌不應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如果被抓到的話,也是被認定成贓車之類的吧。也就是說,現階段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我該怎麼得到車牌?

「如果繳完罰款之後,我再把牌照繳回,是不是就能申請領牌呢?」我整理完思緒以後,把問題再次丟出去,現在我應該是過渡到了討價還價的階段。

「對,辦理領牌,但領牌之前要先驗車。」

「我可以現在就去驗車嗎?我機車就在外面。」

她聽了我說這句話,神情突然變得有點不對勁,好像我說錯了什麼話一樣,她壓低聲音靠過來,跟我再三強調了那串她先前早就重複超過三次的話:「我跟你說,你那台車不可以騎了,要是在路上被抓到會罰更多錢,知道嗎?你趕快看要請車行還是怎麼樣,把車牌卸下來繳銷,等到你掛領了新牌才可以重新騎。」

「辦理領牌大概需要多久時間?」

「不確定,監理站應該還會先查一輪,看看你有沒有欠稅紀錄,要把該繳清的都繳清了,驗完車才可以領牌。」

「嗯……」聽起來就是要花更多的錢。

「所以你現在到底要繳還是不要繳?」她又催了一次。

我知道我沒有很多時間,我也不想耽誤她的時間,她一直不斷提醒我機車不能騎,務必要把牌照繳回來,在路上如果被抓到要罰錢云云,我開始覺得她一定不是個壞人,反而對這個政府來說,壞的應該是我才對。

算了,不管了,先處理掉這件事情吧,我想著,跳過了沮喪的階段,我硬著頭皮把錢遞了出去,想用付錢這個行為來強迫自己接受事實。

「你會給我收據嗎?」 

「會,等一下。」她收了錢之後,在電腦上又鍵入了一些資料,最後把罰款的收據交給我,同時把我原本交給她的那張交通罰單也還了回來。

「你記得,回去之後,車牌就要拔掉,不能再騎到路上,知道嗎?」我離開前,她又重新提醒我一次,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但其實,我想的是,不可能不騎在路上啊,我騎車過來的,不騎車我要怎麼回去,我接下來上班怎麼辦呢?

現在自己祈禱自己騎在路上不會被抓到了,不過我又想著,既然我的牌照在半個月以前就已經被註銷的話,我早就已經是非法車輛好一陣子了,如果這之間都沒發生事情,我應該只要保持平常心在路上騎車就好,然後再看我幸不幸運。


四月一號當天,我又跟公司請了假,出現在監理站門口。在進入監理站之前,我已經請附近的車行替我將車牌卸掉,我拿著髒兮兮的車牌走進監理站,抽了號碼牌,沒有過很久的時間就輪到我了。

 「請問要辦什麼?」窗口對面的監理站專員看著我,說。

「我要來辦繳銷的,這個。」我把車牌亮給監理站專員看,車牌髒到只要手一碰上去就會立刻沾染黑色的污漬。

 「繳銷……你車子還要嗎?」 

 「要,還要,還能騎。」我斬釘截鐵地說,好像她問了什麼不該問的問題一樣,不過我隨即又轉換語氣。

「好,身分證,我幫你看一下。」

我從皮夾裡掏出身分證,再交給她,她拿著我的身分證掃讀,看了一下電腦螢幕,處理著她的作業。

我忍不住發問,這算是我今天最重要的一個問題,但我發現我接下來的每個問題都很重要,但都也是沒什麼意義,也無可挽救任何事情的問題,「我想請問這張車牌,我繳銷之後是不是去驗完車,晚點就能申請領回了?」

「當然不行啊,你已經被註銷了,被註銷就是沒有了。」

「都沒有其他方式可以領回同一張車牌嗎?」

「沒辦法,誰叫你當初沒有驗車。」她又看了看我的電腦紀錄,「我看你這邊去年七月跟九月各通知一次,你都沒有驗車,法規都寫得很清楚,也有給你處理時限,你這邊都沒有處理,政府當然就是依法執行。」

「但我其實不確定我有沒有收到通知,如果我知道這件事情的話,我一定不會沒去處理。」 

「如果你對通知的地址有問題想要更改資料的話,後續可以再進行更動,但是政府這種法規的設計,通常一定會給你一個轉圜的期限,你就是沒有執行拖過了期限,那就沒有辦法了。」

「喔……」我實在也沒有什麼話可以回她,只好閉住嘴巴。

我在心底大大地驚訝了好一陣子,告訴自己從今以後,我的車牌就再也不是那個號碼了,P2C-790,這個號碼已經被監理站認定為註銷車輛,也就是說這個車牌,對政府來說已經不復存在。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可能也沒有想太多,畢竟這些事情我也查過資料了,我想應該是沒有問題吧,只是換個車牌而已,鳳珠還是鳳珠,不會因為車牌不同就變得不一樣。

好吧,我伸手把車牌交了出去,她看到車牌不太乾淨,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夾起車牌的邊角,把它拿過來放到一邊去。

「那車牌繳銷之後,我要怎麼辦領新牌?」

「你的機車有騎來嗎?」

「有。」

「那你這邊繳銷完之後,就去外面機車驗車道那邊驗車,車子狀況應該沒問題吧?」

「我想應該沒問題,都很好。」

「驗完車之後,就能辦理新牌了,速度快的話應該今天就可以好。」

「好。」既然車牌都交出去了,我記得網路上本來有說,我應該也要攜帶行照,所以我又問她,「那行照要給妳嗎?」

「原則上最好是交出來比較好,你留著也沒有什麼用。」

「好。」由於行照這是我出門前已經準備好的事情,所以沒有花費很久的時間我就從皮夾中拋出那張已經破破爛爛的行照,事實上這輩子以來我也沒有幾次把它拿出過錢包,因為根本用不到,行照沒有像駕照一樣有外加保護套,所以它早就已經隨著年歲過去變得破破爛爛的,感覺上甚至還曾經因為泡過水有一些浮腫。

在把行照交給她之前,我拿出了手機,對準行照,「你要幹嘛?拍照留念?天哪……你快一點,你之後還有人在等耶。」那個專員看到了我的動作,對我說,但她的語氣並不是很嚴肅,甚至可能還覺得我的行為有點好笑,出於義務他必須要催促我。

「不好意思,請給我一點時間,我必須做這件事情,這對我很重要。」我說。

「很重要的話為什麼一開始不好好弄好呢。」

 

我拍完了行照的正反面,才將行照遞出去。

辦完繳銷手續之後,我請她再指導我一次怎麼驗車,她又大概跟我說了一次,我就帶著她給我的註銷單出去牽車,再騎進監理站的驗車道。

前面已經排有一部機車與車主,在監理站指定的黑色墊子上進行驗車,不過等了一下子之後,驗車似乎有些狀況,所以另一個驗車員決定先過來幫我驗車。

他緩緩的走過來,沒有多餘的動作跟口令,甚至沒跟你打招呼,「來,方向燈。」

由於我戴著安全帽,周遭又有點吵,我自己還在要換車牌的震驚中暫時出不來,有些恍神,所以他又喊了一次:「方向燈!」

我才明白他好像是想先檢查我的機車各項設備是否正常,我立刻回神,把引擎發動,開方向燈給他看,「左邊,右邊,可以。」然後他繞了機車半圈,才半圈之後立刻就有問題了。

「左邊。」我跟著打左邊方向燈,「右邊。」我跟著打右邊方向燈,「右邊!」我打了啊?

「右邊?你有打嗎?」「我打了!」「你右邊後面的方向燈不會亮啊,」他看了我一眼,「沒關係我們先繼續驗其他項目,你這個之後要去找人處理。」

 「好……」

 「前剎車,後剎車,開車燈,切遠光燈,切回近光……都沒問題。」

他拿著一隻長長的小燈對著我的機車細節來回探照,似乎在搜尋什麼東西。

「行照給我看一下。」

「不好意思,因為我的車牌剛剛繳銷了,行照也繳出去了。」 

「他沒有行照,怎麼辦?」驗車員回頭喊另外一個看起來比較資深的驗車員,那個人回他,「沒有行照怎麼驗,要先準備行照啊。」

「啊!我剛剛繳銷前有先拍起來,不然先看這個好了。」

我把手機打開,切到相片那一頁,把剛剛拍的行照放大給他看,「好……先看這個好了。」

他拿著我的手機,現在我知道他在找什麼了,他在我的引擎附近找引擎號碼,大概是要看引擎號碼是否能跟行照上的號碼對照起來。

然後他繼續前後搜索別的東西,可是他找了很久,好像找不到的樣子。

他又轉頭回去問另一個員工,那個員工跟他咆哮著什麼東西,大概是嫌他在那邊摸來摸去很慢吧,他大吼一句回去:「我沒有看到啊!不然你來看嘛!」

那個比較資深的驗車員不耐煩地走過來,對我的車頭比劃了一下之後就走了,他馬上就頓悟,看了看之後,站起來對我說,「這個,你的車身號碼好像因為生鏽,我現在無法辨識了,這樣驗車不會過,可能要請你去機車行處理一下,看怎麼能把這個號碼弄出來。」

「要怎麼弄出來?」 

「可能是除鏽,或是要重新把號碼打上去之類的,如果看不到這個號碼,就沒有辦法驗車了。」

這時,上一輛機車已經驗完車了,他們就請我把車移到前面的黑色墊子上,要進行正式的驗車,但因為他們又說我沒有先登記驗車,要先請我回去前面繳費,繞一圈再回來。

驗車費是兩百元,等我再次將機車立中柱架在黑色墊子上後,他們就重新從方向燈開始,一路檢查到最後,我被抓到有四處不合格的部分,分別是右後方向燈、喇叭、後照鏡、車身號碼。

 「這樣差太多了,沒有辦法讓你過。」他聳聳肩,表示抱歉,「這些問題你弄完再來驗吧。」

我思考著,如果要今天就搞定這件事情的話,是不是要乾脆直接找附近的機車行來處理好了?可是我在監理站附近沒有認識的車行,有點擔心自己被附近的機車行當肥羊來宰。

我以前曾經有一次摔車,導致機車暫時發不動,我那時牽到一家最近的車行,結果該車行跟我說我這個是化油器壞了,要花八千塊才能處理,我聽了實在很傻眼,也不太敢相信他。所以又牽了十幾分鐘跑到下一家車行,結果他跟我說:「那家車行要宰你啦!幹!這個發動簡單,我隨便就可以搞定。」後來他幫我把全部東西(包括破爛的大燈座、後照鏡、前方向燈等等)修到好,只花了不到三千元,車子當然也是順順的發動完全沒問題。

那家車行,也就是現在我一直給他修車的車行,修了十年之久。我想我應該還是要騎到南港去給那個阿伯看一次比較保險。

只是,因為我的機車現在沒有車牌,我只好又花了一點時間,向監理站申請了臨時牌照。

跑了很多手續,又繳了一些費用以後總算過關。這算是這幾天來唯一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我機車全身上下唯一合法的地方就在這裡了——一張紙做的臨時牌,監理所人員交給我的時候,我還有點傻眼,他說:你看用膠帶還是雙面膠什麼的,貼在原本車牌應該在的地方就可以了。

回到我的機車旁,看到原本應該掛著車牌的地方空蕩蕩的,我立刻從後車廂裡拿出膠帶替這個臨時牌一陣亂纏,纏在機車後面掛著車牌的位置。一邊纏我一邊忍不住發笑,覺得這一切真是荒謬,這個臨時牌的設計也真是有夠荒謬的了,居然是紙做的,萬一遇到下雨怎麼辦?

除了臨時牌之外,我另外也有領到一張臨時行照,也許如果臨時牌被打濕了,甚至打爛了,我可能就有必要要拿這張行照來證明自己有資格行駛在路上了。

貼上臨時牌以後,我好好地端詳了一下,自己應該是貼歪了,覺得這麼兩光的東西要貼在後面真的很好笑,我要不要再修正一下?但我又覺得自己沒有這麼多時間可以讓我內心的強迫症發作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快去把車子修到驗車可以過為止。

 

騎往南港的路上,我腦中盤點著每一項驗車員指出的不合格部位:

  • 喇叭:我騎車沒有按喇叭的習慣,因為不喜歡那個聲音,也覺得事情發生的時候我通常來不及按喇叭,也不應該第一時間去按喇叭,由於缺乏使用,我記得之前給車行檢查時,應該是它的開關接縫大概是有點生鏽,這個應該很好處理,我不擔心。
  • 後照鏡,因為我有另外改裝一個牛角造型的後照鏡,但我又把它的高度壓到手把兩側去,因此超過了法規限制的距離:兩側後照鏡的距離不可以超過24公分(我的間距則似乎超過了40公分),這樣不合格。這點也很好調整,因為我的後照鏡其實是可調式的,我把後照鏡豎起來應該就能直接通過了。
  • 右後方向燈:我的後方向燈也是改過的方向燈,由於原廠的方向很容易出現接縫處斷裂的問題,我的後座又有放側掛馬鞍包,導致我以前買回來的每一款方向燈都有接縫處斷裂的問題。我現在用的這一款是金屬製的,我本以為不會有斷裂問題,沒想到它有更根本的問題:它的燈不夠亮、又很容易壞,而且壞了似乎無法修理,我認識的幾個車行都不願意處理它。現在最迅速的方法大概就是先買一個原廠的回來裝了。
  • 車身號碼:車身號碼是什麼呢?是一串很長的英數字混合號碼,會直接刻印在機車的骨架上,驗車員說他因為被鏽蝕的關係,而無法正確辨識。上述前面說的周邊零件,我認為都還好處理,問題是這個大魔王,老實說在今天以前,我從來沒聽過什麼車身號碼,也不知道車身號碼對於驗車這麼重要。由於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我當然也不知道車身號碼要怎麼處理才好。唯一的處理方式,應該就只能求車行老闆給我解答了,那個我已經給它修車修了十年的車行老闆,我完全信得過他,相信他一定知道要怎麼處理的。

一邊在腦中設想,一邊往熟悉的方向騎去,天色灰暗暗的,雲層有點厚,但卻又灑下些許陽光,好像也是想要安慰我一樣,我試圖告訴自己一切都沒問題的,最後都會好的,就是麻煩一點,以後注意點就好了,這次還是要怪我自己,為什麼總是放任事情發展成這樣呢?

可是後悔也來不及了,牌照已經繳出去了,那個叫做P2C-790的牌照,曾經是鳳珠真正的名字,我還記得十一年前我在二手車行看到這台車的時候,我跟這個車牌之間彷彿有一個感應,我知道就是它了,雖然當初買貴了,但我還是很幸運可以擁有這台車,陪我上山下海,摔過很多次車,也載過很多人,去過很多地方。

現在的鳳珠已經不是P2C-790了,而是要改叫作「機臨35267」才對,而且這個名字還只能用到四月六號,以後她還要再用別的名字,鳳珠主名未定論。我在等待臨時牌的時候,螢幕上也不斷顯示現在新領牌的流水號碼是幾號,我對那些數字跟號碼感到非常陌生,看到它們的時候都沒有像我看到鳳珠一樣的感覺。

我想像鳳珠屁股後面掛著其他車牌的感覺,感覺實在很陌生,讓我有一種這台車已經不是我的了,沾染了陌生的氣味的那種感覺,是不是我也會因此無法再跟她親近了?

不對,車牌號碼只是車牌號碼,我在心底安慰自己,那只是一個車牌而已,就好比身分證上的名字,也不一定要是你真正的名字不是嗎?你不會因為改名叫做鮭魚,或是吃了太多鮭魚,你的本質就變成鮭魚。如果玫瑰不叫玫瑰,依然能芬芳如故,那鳳珠換了一個車牌也還是鳳珠啊,本質不會因包裝而有所不同的。

這樣想著,我一邊注意著臨時牌的狀況是否還安好,一邊繼續前行。


到了車行,老闆看到我,一樣招呼我,問車子怎麼啦?

我說,「有一件很嚴重的事情,需要你幫我處理。」接著,我娓娓道來我怎麼沒去驗車,怎麼被罰錢,怎麼沒過,又怎麼騎回來這邊的事情。

是的,其實前面寫的那幾千多個字,都可以濃縮在這一行就交代完畢,我就是不會S.T.A.R.

老闆聽完以後,說,「後照鏡,喇叭什麼的,這些都是小問題。問題是這個,車身號碼喔……」

他手指指向他店內有兩台,已經沒有車牌的機車。

「車身號碼這個問題,比較複雜,他不是不能搞,只是要搞很麻煩。」他說,「我這兩台車,也是一樣,因為車身號碼鏽蝕,無法辨識,所以這兩台車,完全不能賣了。」 

「幹,」他繼續說,「這兩台車,就跟你的野狼一樣,都還很好,都還可以騎啊,問題就是不符合規定,所以領不到牌,現在也只能放在我店裡,之後等著要報廢掉。」

「可是,監理站的人跟我說,可以處理生鏽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把號碼重新弄出來。」 

老闆一邊拿著燈,照著我說的車身號碼那個地方,試圖幫我檢查看看可以怎麼處理,但他看了看,搖搖頭,說這個大概沒救了。

「那或是可以請車行幫我重新打號碼上去?你這邊能做嗎?或是可以介紹哪邊可以……」

「打刻號碼?可以啊,我當然可以幫你。」他說完這句話,突然把雙臂緊靠在一起,向前挺起來,好像是在模仿被上銬的動作,「做完就被抓去關了啦,幹!」

他解釋道,「我跟你講,這個車身號碼,不是說打就可以打,你以為什麼不小心磨掉了,就自己再刻一個上去,這個叫做變造,偽造文書,是違法的。這是每台車出廠的時候,原廠通過認證弄的正式號碼,就跟身分證字號一樣,沒有說你這邊掉了一個字,就可以自己刻一個上去的,沒有這麼好康。」

「那不然為什麼監理站人員說可以找人幫你打?」 

「可以打啊,是違法的,看哪一家敢這樣幫你做,他一定是違法啦,這樣就叫做變造。如果這樣可以做,那滿街的贓車都合法了。我這兩台車,就是因為這樣,沒辦法賣,我也很幹啊,但規定就是這樣。」

「那不然這個車身號碼,還能怎麼處理呢?」

「你這台車,只有兩條路可以走啦。第一個,就是跟我一樣,報廢。」他又指著店內那兩台沒牌的機車。

「第二個,就是你要打電話給三陽原廠,告訴他你的車身號碼鏽蝕,請他幫你重新打印一個。重新打印聽起來很簡單,你要填寫申請書給他們,然後你要把整台車拆了,留下車架,寄回他們原廠,大概花十到十五個工作天,他們打完再幫你寄回來,你再把車組回去,再重新去驗車。這樣下來大概要花一萬八。」

「一萬八……!」

「你這台車十幾年了吧?」他繼續說,「我是覺得與其你花這一萬八,搞這一台十幾年的車,這次就算弄好了,未來還是要修要幹嘛,還不如換一台比較快啦。」

「真的,沒辦法嗎?」我聽完他的敘述之後,覺得唯一的一條生路,即將就要斷裂,如果連修車十幾年的老闆,在機車界裡面我最信任的老闆,都跟我說沒辦法了,那我想我是不可能有希望了。

老闆說,「沒辦法。你不用想了,真的沒辦法,我說的就是這樣。」他遺憾地說,比那個當初監理站說車牌註銷就沒辦法恢復的專員還要堅定,還更像是那個宣布癌症末期的醫生,他這次已經確確實實地宣布了鳳珠的死刑。

我坐在鳳珠上面,一時片刻無法消化這個資訊,我拿著手機在網路上搜尋「車身號碼磨損」,看著一篇又一篇的文章討論,而全部的證據都指向——就跟老闆說的一樣——這件事情基本上已經無解。

老闆看我很沮喪,而且他也已經說完他全部能做的處置了,就放我自己坐在店裡面滑手機,大概數分鐘後,我才半放棄地抬起頭來,回到了現實世界。

「好吧,老闆我再想一下。謝謝你。」 

說完這句話後,我就把鳳珠牽走,離開店內,老闆跟我揮揮手,不發一語地跟我道別。

 

現在能去哪裡呢?只能回家了吧。我想著,我已經沒有任何目標了,鳳珠也不用修了,她明明就還可以騎,她明明就還跑得動,我敢打賭她起碼還能再繞台灣三圈都沒問題,可是為什麼?這分明是官僚殺人,我想到這個世界上應該曾經有人誤列為死亡名單,但其實他還活著的事情,他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已經不存在了,國家跟政府都不承認他,但他事實上仍然存在。

對於這個政府來說,要解決這個問題最快的方法,不是去修正資料,不是讓這個人重新在法律上復活,而是殺了他,讓他的狀態可以符合書面上登載的狀況。

鳳珠的狀況現在就跟這個一樣,鳳珠是活著的,但是書面上卻死了,因為他沒有可以被辨識的車身號碼,只能因為領不到牌不能上路,而最後慘遭被報廢的命運,像是把人活埋一樣。

我太生氣了,太痛心了,這真的太荒謬了,我有點怪老闆,為什麼他不幫我處理車身號碼?他只看了幾眼,就說這個沒辦法處理,是真的沒辦法處理嗎?

不對,不是老闆的錯,如果車身號碼腐蝕成這樣,他又怎麼敢幫我亂弄,如果真的弄到全部看不出來,最後就變成老闆的責任了。

難道我真的要換車了嗎?我還沒有做好準備跟鳳珠道別,我甚至沒有想過這一天會來,我以為他起碼還能再跑十年,我知道有一堆老野狼都跑三十年以上,年紀比我還大了,仍然在鄉林山路間幫忙送瓦斯送報的(我知道這是一個充滿刻版印象的想像)。鳳珠未來應該也要那樣才對,她會活得很老很老,老到有一天我可以替她說出這個時代的歷史。

但是這一切都不可能了,鳳珠必須死,政府要她死,因為她沒有車身號碼,她不該存在。


回到家之後,我決定先撥一通電話給我爸,想問問他對此有什麼意見。

「爸,你在公司嗎?」

我爸知道我很少打給他,所以每次打給他,多半都是出事了才打,「對,怎麼啦?」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商量。」

「你說。」

「我的機車,牌照被註銷了。」

「因為你沒去驗車對不對?」我爸一語道破,「你總是會把小事情搞到最後變得很嚴重。」

「對,然後我被註銷之後,今天本來要去辦領新牌,但我驗車驗不過,有一個車身號碼,已經完全鏽蝕,看不到數字了,監理站人員驗不出來,我拿去給車行看,車行也說這個沒辦法處理。但可以找原廠重新打車身號碼,只是可能要花一萬八。」

「嗯?」

「所以我想問你,你覺得我要花一萬八弄這個,還是要直接換一台新車。」 

「你那台車子,騎幾年啦?少說也有十年了吧。」

「是。」

「當然是換一台新的啊,你那台也騎夠本了,可以了吧。」他說,「你這次花這一萬八下去,之後也還是會有別的問題要東修西修,不如就直接換一台車。」

「可是我還……」

「你必須放下。」我爸打斷我的話,他知道我要講什麼,「好嗎?我看這個事情是這樣子,也許是老天給你一個契機,跟你說是時候了。我們不用去把他想得太壞,甚至是好事,那就是你該放下了。」

「嗯。」依照我爸的套路,接下來他要講什麼佛法什麼的,我大概都很清楚了,我知道我爸大概就是這個方向的人,我這段話沒有抱怨的意思,反而內心可能稍微堅定了一些。

 「那就這樣啦,還好啦,小事。你看你要買車,如果手邊真的太緊,或是有什麼問題,再跟我說就好。」 

「好。」

掛掉電話以後,好吧,我想也只能這樣了。縱使我有百般的不情願,可能這就是宿命吧。

 

我走回房間,打開電腦,開始搜尋最近有什麼機車。

我完全沒有考慮一般的速克達塑膠車,我覺得我這輩子就是要騎檔車,而且鳳珠身上還有一些我新改的零件都還能用,像是坐墊,像是車後廂與後箱架,前方向燈,前土除板之類的,如果我換了新車,這些配件也要裝到我的新車上才行。

所以我自然是想要選擇野狼作為我的第一優先,這樣我應該可以無痛轉移很多零件,鳳珠的靈魂也能延續下去。看了看目前最新的野狼傳奇,我對外型沒有什麼愛,只好又開始看二手車,看看有沒有什麼不錯的二手車可以看。

當初買到鳳珠其實是非常幸運的,鳳珠是2006年出廠的機車,我則是於2011年找到她,等於說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五歲了,但這台二手檔車卻在當時車行要賣我45000,可以說以二手車來說是偏貴的價位。

但當時年紀小不懂事,不懂價錢,只是憑著一見鍾情也就決定她,我爸也沒有阻擾我,只是到了車行現場他堅持要先幫我試車,試完車才交款,讓我慢慢從信義區騎回家。

我至今還是對我爸笨拙地幫我試車的碩大背影感到印象深刻,那時他已經很久沒騎機車了,看他試得搖搖晃晃而那台車對他的身形畢竟還是顯得較小,我還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慨。

而後來鳳珠這幾年也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大問題,除了外型顯得老,以及我個人有些保養不周以外,她真的很能跑。

想到這台機車陪我做過了很多事情,我載著朋友,然後當時還不太會騎,所以我一起步朋友就從後座上掉下去;想到這台車曾經在我被網路上公幹,還被人肉搜出車牌的那個車牌,現在也已經不在了;想到我的第一次環島,想到我的第二次沒有完成的環島,以及我那個沒有再聯絡的朋友(回想起來,我真的很對不起他),想到我去年的那次環島。

想到我曾在北山大橋上出過兩次車禍,第一次車禍的時候還很好笑,是我自己剎車太急,讓我被拖下機車,在地上滑行數公尺後撞上一台腳踏車,也是我傷的最重的一次,膝蓋都磨到有點見骨;想到我在往木柵的公墓山路上摔車,然後再拖著這台車傷痕累累地騎到學校;想到我曾用這台車爬上擎天崗去看星星看牛,騎到白沙灣看螢火蟲,還騎進沙灘結果差點出不來;想到鳳珠曾經接了很多鳥屎,我的臉也接過鳥屎;想到我們用童軍繩在鳳珠身上綁了很多東西,想到檔車居然也可以加上網袋載起一個行李箱,想到自己真有點覺得自己神氣,明明騎一台檔車,但我完全可以像塑膠車一樣載很多莫名其妙的東西,未來完全可以去當專業的送貨員。

太多回憶了,真的太多回憶了。


我想到我必須要傳訊息給我的保險業務員,跟他說明我機車的狀況。我記得在監理站的時候,監理站人員也有問我機車有沒有保強制險,如果要領新牌,也需要附上最近三十天內的可用強制險。由於我最近才續繳了強制險跟額外的附加險,他收到我的訊息之後數分鐘之內就回了電,向我釐清狀況後,解釋需要什麼文件。

由於我實在不確定什麼時候才會換新車,他要替我先辦理退保,等到新車牌有機會回來之後再復保。

退保需要的資料有車牌註銷單,身分證正反面,以及存摺影本。由於我找不到我的存摺,我沒有使用存摺的習慣,之前我在IKEA買了兩個收納箱,用來裝我各式各樣的回憶,我可能是把存摺也一起扔進那個箱子裡面了。

在翻找存摺的過程中,我無意間發現一些之前交通違規的照片(多半是超速),原來幾乎大部分的我都留著!又有一股回憶湧上心頭。

未來難道我只能靠這些違規照片來緬懷鳳珠了嗎?而且我發現,這兩年多以來我都沒有被拍過超速了,這些照片真的都好久以前了。


當天晚上,我又跟家人以及朋友分別討論過這件事情,他們一律都覺得我碰到的事情真的很瞎,不僅我瞎,制度也很瞎。

不過他們也同樣都給我一個情報,其實監理站的外面有很多代驗廠,你以為代驗廠是在做什麼的?他們說不確定是只有中華民國這樣,還是其實全世界每個國家都這樣,代驗廠的功能就是幫你驗車,驗你的車,可是會多收一筆「規費」,看你的車子狀況怎麼樣而定。

接著很神奇地,不管你的車有什麼大大小小問題,他驗車的時候就是會想辦法讓你過,什麼五人座的車子少一個座位,代驗廠就會生出一個座位給你用,驗完車再拆掉,或是後照鏡喇叭這種小問題,根本就可以當不存在,驗過驗過。

他們說你應該一開始就去找代驗廠,多付個幾百塊,就可以減少很多這種麻煩。

「只能說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無論是我爸還是菜醬,他們都對我說了一樣的台詞,「就把這件事情當作經驗吧,下次你就知道了。」

總之,我現在可能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在四月六號臨時牌到期之前,要生出一台機車來。

否則接下來,我可能就沒有辦法再用機車通勤了,這對我的生活會有著決定且全面性的巨大影響。

睡前,我又開始焦慮起來,於是決定喝一些啤酒來幫自己紓壓。

本來這個連假,我家人已經有計畫每天都會去外面玩,明天預計會去埔心農場,再去看海芋,但我跟他們說我沒有辦法跟行程,因為我想要處理機車的事情。

我已經找好了一些二手車行,想說明天要先去看車,我其實覺得看車這件事情急不來,但事態又必須壓著我這麼緊急,我的心裡很不願意,我覺得我還是沒有辦法放下鳳珠。

我也在網路查好很多資料,決定隔天要先去三陽經銷商詢問怎麼重新打印車身號碼的問題。

我想我還是放不下鳳珠,請讓我在心底替她預留一點可能,即使我明白這可能只是無謂的執著吧。


隔天起床以後,我先在家用了一頓早餐,大概混到中午時間我才出門。

到了經銷車行,我把狀況簡單告知店員,希望他們能替我聯絡原廠,看是否原廠願意提供這個服務,以及報價。

店員表示這個事情可能要問他老闆,他沒辦法回答我的問題,就把他老闆的名片交給我,還留了他的LINE,請我把車身號碼的狀況拍給他看。

不知道為什麼我可能覺得店員有點不是很想幫我處理,畢竟這種事情很麻煩,還不一定有賺頭,所以我收了名片之後,心裡還是覺得沒有很踏實。

我回到家,把老闆的LINE加入之後,發了一串訊息給他,說明來意,並附了兩張車身號碼的照片給他,車身號碼看起來真的很不清楚,幾乎等於完全無法辨識的狀況。

然後,我決定去生活百貨採買砂紙。

我看到網路上說,有人自己拿砂紙跟除銹劑來除銹,設法弄出車身號碼,還有人拿鐵釘慢慢的摳銹斑,只要可以讓車身號碼些微的浮現,到達勉強可以辨識的程度,驗車員通常也不會太刁難你。

我昨晚已經仔細地端詳過我的車身號碼了,由於有十幾個號碼這麼長,我的機車上被銹蝕的部分大概主要是前面一大段,尾段的號碼基本上還算清楚,我認為其實是有值得一救的可能。



車行不願意幫你處理,是怕把事情搞砸,如果真的沒有處理好,反而讓號碼更加無法辨識,車行是不敢擔這個責任的,我明白這是大事。但對我來說,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損失了,大不了我就是把整串號碼弄到完全看不見而已,那也就跟原本驗車驗不過的狀況是差不多的。

反正鳳珠都幾乎要上斷頭台了,我不差多一點嘗試,至少告訴自己我已經盡力了。

拿了砂紙回家後,我將車停在樓下,從家裡把WD-40拿下來,這個號稱世界上最萬能的除銹劑,對著我的車身號碼用力地噴灑數下。網路上說,除銹的時候一定要很小心,要用輕柔的動作去摩擦,不要不小心真的把號碼刮掉了,那會很糗。

我依樣畫葫蘆照做,但銹斑完全不動,看起來也沒有因為我的摩擦而有變得更清楚。

我繼續嘗試了一下,但很顯然,真的就是無效,我非常灰心地站起來,想,老闆說得對,這個真的是沒辦法處理了。

我把東西收一收,投降地走上樓去。

因為東西有點多,我一次沒辦法拿完,於是第二趟我又再跑回樓下,撿起地板上掉落的砂紙。

看著那片砂紙,又重新看了一下我的車身號碼,跟行照上面的號碼比對。

我湧起一股強烈的不甘心,號碼明明就在那個地方,尾段的號碼是還能辨識的,就是上面這一段看不清楚而已,難道這樣都不能給我過關嗎?

接著一股憤怒湧上心頭,我捏起那一小片砂紙,對著原本應該要有號碼的那個地方一陣亂磨,也不管什麼力道了,乎伊死乎伊死。

突然間,我看到了一個號碼在我剛擦過的地方浮現了出來。

是一個R,是最首位的R,R跑出來了!

我又再次努力摩擦,急切地像是在呼喚神燈精靈,神燈精靈接收到了我誠心的祈求,願望真的實現了。

消失的每一個字母,從黑色與橙色的銹斑裡跑了出來,從他們該出現的地方清楚浮現,像是它們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黑色的漆已經被刷得泛白,絕大部分的字母都已經被完整顯露出來,彷彿有一道神奇的燈光打在牆上,使得魔法密碼顯現。

我一一與我拍下來的行照上的號碼核對……完全相符!

我太高興了,差點就忍不住站起來仰天長嘯。

三步併作兩步,我跑回樓上,回到家裡,把門關了,才興奮地大吼,我相信住在附近兩棟之內的鄰居都聽得見我的聲音。

鳳珠!我的鳳珠!我把鳳珠,從鬼門關前救回來了!她不用再上斷頭台了!


我立刻打電話給車行老闆,問他能不能今天就幫我修車,車行老闆一接到電話就知道是我,他說,但他性格比較保守,他說,「你先去驗車,你覺得號碼可以不是你說了算,要監理站說了才算,驗過了的話,你再拿來給我修其他部分。不要到時候還是不行,那你修了都是白修。」

好,好,我說,但我難掩內心的興奮,我的鳳珠終於復活了!

現在,距離鳳珠復活,我想我只差臨門一腳,就是星期二開工之後,我必須重新回到監理站,去給他看這個該死的車身號碼。

並且我必須祈禱在這段時間之內,我不出任何意外,以及這個號碼也不會因為某種神祕力量而再度被磨爛。只要這樣就好了。


本來我發了一個動態,是說鳳珠要離開的消息,在四月一號當天發的,看起來很像是一個愚人節玩笑。

現在我很慶幸,這終於真的只是一個愚人節玩笑了,鳳珠不死,也沒有凋零。

接下來就讓我們期待往後的發展吧。

 

以下為了慶祝鳳珠即將歸來,我還是要曬一下鳳珠去年環島時的幾張可愛照片:



謝謝你們看到這裡。




Update:

這件故事有後續,請看這篇:20210406 驗車(Finale)

3 則留言:

  1. 我今天G5機車,因為前面小燈定位燈(非方向燈)是紅色的,被人檢舉...,根本不妨礙他人,亮度也很低。
    去監理站也是遇到車身碼不見,要求恢復。
    不幸的是,我生鏽嚴重弄不出來,問了很多車行都說要換原廠車台(報價都1萬多元)不能重烙 ,是偽照文書...
    聽了覺得靠北... ,身車碼 變成擾民.... 變成車主困擾是怎樣....
    我機車平常都保養的很好,該換就換,引擎,排氣車況非常好,結果因為這點小事變成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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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天哪,後來後續怎麼樣了呢?真沒想到這篇文章今天還會被翻出來。

    真的覺得這個什麼車身號碼的問題在台灣這種多雨的天氣很容易被生鏽影響,有災情的絕對不只我們兩個而已。

    我們要組織車身號碼鏽蝕受害者聯盟協會向政府單位陳情表達我們的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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