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之路》

有一條路是這樣的

你走進去

會看見一條佈滿碎石的步道

步道前的立牌

寫著斗大的「進擊之路」

踏上這條道路
踩上這堆小石子

會痛得哇哇大叫

感到舉步維艱

每顆小石子都有個小名字

邱顯智

曾威凱

劉繼蔚

李宣毅

等

族繁不及備載

若是耐著性子忍著痛楚走完

你會覺得忽然間通體舒暢

屆時

你會感謝它們

感謝這四百多顆小石子
它們治好了你一直以來覺得沒救了的駝背

重拾勇氣

抬頭向前

——〈進擊之路〉

看完進擊之路，彷彿我又再次經歷了一樣的事情。

感觸良多，但又很難把它們整理成別人看得懂的東西。（寫成詩，起碼我自己看得懂。）

雖然斧鑿的痕跡很重，但不影響整部片想要傳遞的價值，與理念。

片中剪入許多抗爭的片段，每當片中出現那些影片，我都想到我可能就在畫面裡面的一角，成為歷史的一部份時，就會感到很慶幸當年我有選擇做出那些決定。雖然只是踏出家門，走入人群，但對大部分的人而言，這是一個需要勇氣，也是一個需要與自己對抗的決定。

不僅如此，也勾起了我許多的回憶，工作時魂不守舍、躺在床上翻新聞與論壇到無法入睡。

還記得那天攻入議場時，在場外因為沒有做任何準備，且隔日還要上課，於是我回到家，發現警察選擇在當晚就進行攻堅。

我面對著平板電腦中議場內直播的螢幕，心底從七上八下到忐忑不安，又到焦急惶恐，警察試圖撞開議場大門，大家就用相機的閃光燈從大門中的縫隙「攻擊」他，再用力頂住門，不讓人過來。

僵持了兩個小時左右，警察終於決定放棄攻堅。可是議場內的人沒有懈怠，就連螢幕外的我（們）也不敢鬆懈，深怕他們會突襲，把所有的人趕出去。

所以，一直到早上，天微微亮，我才放心睡去。後來還是沒去上課。

面對關廠工人，我印象非常深刻的是，我關注這個案子已經好一段時間。

那一天我去淡水玩，回程時搭的是捷運，經過台北車站，當下只覺得人怎麼比平常多。

回到家後才發現關廠工人那天突襲臥軌，然後我就看到了那段影片。

我跟關廠工人之間的距離大概就是一個小時左右的時差。

影片中我看到關廠工人躺在鐵軌上，一排群眾在月台上一副不了解發生了什麼，然後大罵底下的關廠工人「不要鬧了」。我腦中跳出了隔岸觀火這個成語，群眾都在月台上，但關廠工人都在鐵軌底下，兩方已有高低的落差。

若我是一個外國人，不懂中文，光看影片我會覺得這像是在拍電影：群眾與關廠工人所處的位置暗喻著階級，而他們大罵對方的行為就是階級暴力。

群眾大喊輾過去，輾過去。我沒把影片看完，我再也看不下去。

即使在318過了那麼久的現在，至今還是有許多人對於抗爭的看法依然不變。

「都是為了利益去吵的」、「政黨背後指使」、「會吵就有糖吃」、「暴民作亂」、「正經事不做跟人家在那邊抗議」

好一點的像是「我不是不支持抗爭，可是他們的訴求很模糊」、「權益都是自己掙來的，想要什麼去爭我覺得很正常，可是不要影響到別人」

只能說，長路還是漫漫。

在所有關於探討制度的議題裡，漢娜鄂蘭所說的「平庸的邪惡」也不厭其煩地不斷出現。

但大多數人還是噤聲不語，認為自己只要畫一條線，就能跟這個社會上發生的事情切割。任由其他不公不義的事情在眼皮底下發生。

見樹又見林有類似的概念：我們雖然無法以一己之力改變社會，但我們在面對社會問題時，選擇用什麼方式去處理這些我們看到的問題——是視而不見？或迎頭痛擊？——雖然許多問題不是因你而起，也不是你有責任去修正它，但你選擇面對它的方式，會回過頭來影響這個社會。

失望的是，這麼好的一部電影（雖然以電影藝術的角度來說則否）即使取名成進擊之路，它依然只會吸引到那些本來就是相同立場的人前來欣賞。

我們用了不同的角度重新審視了一次我們所處的社會，也有了新的視野。

但我們還是與「他者」沒有共通的語言。

最後我想說，為什麼我會突然開始寫詩。

我原本是很不理解詩，也不理解詩人的，然後會用自己非常尖銳的言詞去諷刺這些事情，並以此為樂。

後來我看了《如歌的行板》開始就想寫詩了，這部電影改變了我對詩的看法。

但畢竟瘂弦的等級還是太高。我只是開始多Follow一點關於詩的資訊（如晚安詩），後來我在SOS上看到了廖瞇。她目前是一位在偏鄉小學教寫作的老師（當然這不會是一個人的身分，只是我介紹的其中一段微不足道的說明），她的SOS專欄是《不想寫可以不要寫》系列，內容就是她對寫作的想法。

我喜歡她寫的文章，便開始訂閱她的東西，

所有條件都已經湊齊了，只欠東風。

上個星期就吹起了東風。

我一看，我就知道她在寫果菜市場，或是在寫自辦區重劃。都是我最近有關注的事件。

看到這個覺得感觸很深，而且突然心懸了一塊。

「天哪，她寫得太好了吧！」

然後我想到專欄中有一篇文章是，她讓小朋友練習寫詩的過程。

小朋友問她：「為什麼你寫的東西像詩，我寫的就不像？」

我對這一段很有感觸，開始思考詩的本質。雖然廖瞇暫時得出了她的答案。但我還沒有。

而且看了上面這樣子的文字，你真的會嘆息，同時又很不服氣。

「她用的文字明明就那麼簡單，我也寫得出來！」

是啊，那為什麼她寫的東西像詩，我寫的難道就不能是詩嗎？

所以我決定開始寫詩。

本來我只規定每個星期我只要寫一首就好了，我怕我像以前一樣常常會立下那種我絕對做不到的誓約（每天都要發一篇日記！用日文寫日記！用英文寫日記！每部電影都要寫心得！每個月都要記帳！），結果從我立志開始寫詩以來已經六天了。

我已經產出了六首詩。原來寫詩那麼簡單！可是，同時又覺得寫詩難如登天。

因為，不用你們說我也這麼覺得，我覺得我還沒有寫出「詩」來。我寫的東西還不是詩。

我只是把想法組合成文字、文字組合成句子、然後排一排而已。

唉。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從電影心得變成我的寫詩心得。

但我這樣離題的風格你們應該都很習慣了才是。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