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701

20190701 協商(下)

在上一集裡,我承認我是抱著一股衝動寫下文章的,所以寫得有些潦草。

比較老的讀者可能都知道我有一些心理陰影,其實我近年來是不太寫記事的,特別是跟他人有關的,我就幾乎不敢碰了。所以我的確是掙扎了一陣子,後來我還是覺得希望可以如實記下。

寫完以後,其實我心裡並沒有比較舒服。看著朋友的建言跟一些認為我處理不當的開玩笑,更讓我覺得自己實在是沒什麼用,是不是有很多部分都做錯了呢?


主要也是我自己的態度消極所導致,我想,我之所以這麼消極的原因,就是因為其實我本來就一直用各種類型的逃避來「面對」這個問題,所以突然覺得自己要站在積極的立場,這種人格上的轉換對我而言很違和吧。

而且,我的心裡其實還是有點氣憤的,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可能真的都是誤會吧。

誤會總是導致更大的誤會,可是很多時候,在事情發生的時候,人們總是沒有辦法思考那是不是誤會,於是就先開始動情緒,或甚至是將事情想得更糟糕,把對方推至對立面,以至於放大或曲解了某些話的意思,然後把事情擴大。

為了不希望誤會產生,極端如我,總會習慣性地把每件事情都先當作是誤會,我總是怕自己因為誤會而去怪罪別人,而不願意去對自己的想法作立即性的反應。

可能因為我根本就是被誤會長大的吧,礙於我本身社交能力的緣故,我很容易被別人誤會我的意圖,又或是我經常的確缺乏常識地會把一件事情做得過火,為了彌補自己的缺憾,我希望我自己可以這樣對別人。

我一直很喜歡哲學討論裡面一個叫做「慈善原則」的討論原則,它的精神是想要告訴我們,當我們跟別人溝通的時候,盡量要把對方看作是善意且理性的,並且當對方表達上有不清楚的地方時,我們盡可能地往好的方向去思考。

雖然我不總是能做到,甚至幾乎做不到,但我盡量偏好這種精神,它讓我平常在跟別人溝通時受到的責難跟心理壓力比較少(或許這是一種阿Q精神勝利法),也可以讓同事朋友常常對我說:「為什麼這個你還不生氣?我真佩服你脾氣這麼好。」

總之,這集就是完結篇了,我們往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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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睡前,我喝了三罐啤酒,配著洋芋片吃完以後,才依依不捨地躺在床上。我大約四點左右才睡,而且我覺得我睡得不是很好,夢裡翻來覆去,覺得有一件事情一直沒有完成……

跟往常一樣,鬧鐘響了,我在床上起碼賴了三十分鐘,我才起來。只是今天我沒有急忙跳起來梳妝盥洗,反而不疾不徐地坐在床邊,腦中不斷思考。

今天就是星期一了,又是一個星期一,又是一個相同的星期一。我想著,我每天都要過一個掙扎的星期一嗎?我不記得我剛開始工作的時候這麼討厭星期一,現在討厭星期一的程度,大概就像是我當學生時討厭星期一的程度一樣。

其實我們討厭的根本就不是星期一,而是那些星期一註定必須發生的事情。


我想到自己寫完的文章,想到自己一樣窩囊,窩囊是我性格中的一部份嗎?我不記得了。或是我不想想起來吧。但我很清楚我記得自己以前曾經罵過別人窩囊,不敢為自己爭取權益……被我罵的那個人,現在的他會理解我嗎?還是吐我一口痰呢?

「還是我今天就直接離職好了?還是我就今天不要通知也直接不要去公司好了?」針對這個問題,我大概想了五分鐘吧,其實我每天起床出門前都會想我今天到底要不要去公司這個問題。思考的過程中,我感到意識緩緩打開,但又像五十肩一樣,最高只能抬到這裡了。

好吧,還是去好了。然後我才慢慢起身開始準備出門,雖然關於我這麼不疾不徐還有一個原因——我覺得我酒還沒有完全退。年紀大了,代謝真的慢了。


來到公司,電梯底下碰到Edrin,她向我打招呼。其實今天不太想要講話,不過我還是善意地回應了她,她跟我興奮地說今天要訂UberEat來吃,問我要不要跟。有人決定吃什麼當然好,我心裡想,便答應了她。

辦公桌,我默默地在自己的位置上按部就班處理例行性公事。其實今天不太想要講話,我說第二次了,但我的分機沒有聽到我的心聲,響了,所以我還是盡量吐出一些句子,我覺得我的聲音老是又悶又沉,感覺是從另一個世界發出來的,我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但以後可能都會是這個樣子吧。我這樣想。

中午很快就來臨了,因為我們訂的東西沒辦法準時送達,甚至還把我們的訂單取消了,我們趕快找了另一間餐廳訂餐,我想說時間還早,就決定利用午休時間睡覺。

起來之後,我又開始一邊處理公事,一邊吃午餐,進度很慢,無論是公事還是食事的進度都一樣,等我做到一個段落也吃完午餐以後,已經兩點多了。

我拿著我的便當盒跟餐具去茶水間清潔,這個時間通常已經沒什麼人了,我用杯刷好好地將我的運動水壺清理了一遍。這大概是工作中少數幾件令人感到放鬆的時刻,你知道,好好地喝水、呼吸、上廁所、從廁所中的窗戶探頭看十一層樓的風景,還有用熱水與杯刷仔細地清洗杯子,這些事情在這樣子的一個環境裡面居然也可以這麼療癒。

我又想到許赫的詩。有時候詩真是一點用都沒有,但有時候詩可以救活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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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0.重要的事都很簡單:神的美意

最重要的事
一定都很簡單

他想過了
這些事不能太難
像呼吸吃飯
萬一你不會
你會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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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等我做完這些事情,走回位置上的時候,經過一位同事的座位身旁,她平常聲音就有點尖了,但她今天真的是嚇到我了。

她突然對我高呼:「嘿!Kit, 恭喜你啊!」

我滿頭問號,「發生什麼事情了。」

「恭喜你升職了!還有Judy!」

「我升職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我馬上探頭看她的電腦螢幕,螢幕上秀著一個PDF,上面是人事升遷公告,而裡面有我的名字。

「剛剛呀。」她看著我,覺得我的反應很奇怪,「你怎麼看起來不太開心?」

「怎麼那麼快?」我納悶,我的心裡覺得不太平衡。我是說,我開心啊,我應該算是開心的吧,但是這種感覺好奇怪……?我當下無法形容,只能用面無表情甚至是有點嚴肅來壓抑。

「『怎麼那麼快?』這是什麼反應啊?」我其實除了納悶,也對我自己的反應納悶,而她一定又更納悶了,不過她很快轉換:「總之恭喜你啦!」

「謝謝。」

我快步走回電腦桌前,也趕快打開了我信箱裡面的這個人事升遷公告,裡面的確有我的名字,還有一些我熟悉的、不熟悉的人的名字。

喬欣馬上就來敲我了,「我們莫名其妙的被升職了耶。」

「對,」我表達認同,「真的是莫名其妙。」

她重複了我的話,「我沒有被通知到就算了,你也沒有被通知。」

「這間公司到底怎麼了!」

「我不知道。」


對話進行的當下,訊息響的很快,老闆馬上也敲我了,「來一下。」

另一個同事同時也敲我,要我跟她一起到老闆辦公室。我們都是在名單上面的人。

前往辦公室的路上,我們兩個不知道為什麼都沒有一臉開心的表情,反而非常不解?進到老闆辦公室後,他問我們有沒有看到通知了,我說有,但我覺得很,奇怪?

他問我說哪裡奇怪,我說太突然了,怎麼都沒有事先通知我們……後來想想不對,我想他可能誤解我的意思, 就先改口,說自己是被嚇到了,有點受寵若驚那樣的感覺。雖然這樣講也不見得是錯,不過我的反應的確比較負面一些。

老闆從抽屜中拿出兩個信封,一個給我,一個給同事。

「這個給你們,你們看過之後,如果有任何問題的話可以再來問我。還是說你們現在就有問題?」老闆看了我的表情以後,還追加多問一句。

「沒有,沒有。」我連忙搖頭,跟他道謝完(其實我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道謝了)就出去了。

我們找了一間小會議室,趕快偷跑進去看信的內容寫什麼,總之是一長串的英文,公司肯定你的努力巴拉巴拉巴拉,我幾乎都沒有仔細看,因為我馬上被英文當中夾雜的一串數字吸引了注意力。

天哪,我加薪了。


我又再看一次,我真的要重複兩百次,我真的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這麼愛錢勢利眼的樣子,但我確定了那個數字以後,馬上瞬間笑顏逐開。

但我立刻發現同事還在旁邊,而她的表情跟我好像。我們可能都發現了彼此想爽又不敢爽,而且也覺得這大概是一種補償安慰的心態,而比較不像是肯定,所以馬上盡量收起笑容。

「妳的寫什麼?」

「應該跟你差不多,我本來以為裡面還會再寫什麼,不過主要也沒什麼,就是加薪的事。」

「好啦,起碼這樣也好了。」我說,「不過這個薪資是甚麼時候才會生效啊?」

「我希望是現在,其實我最近挺缺錢的……」

「不過我又覺得不太可能,他應該會算在七月份的薪水,也就是要八月五號才領得到。」

「蛤啊,可以算在這個月嗎?」她哀求。

「我也希望算在這個月,但我覺得不太可能,公司應該算的很精。」

「公司好奸詐喔!」

總之,互相確認了沒有問題以後,我們就各自回到辦公桌上。困擾我已久的事情,暫時終於告了一個段落。

其實領現在這個級距的薪水,我反而有一點覺得不太踏實。這樣我怎麼以後敢工作打混,以後又要鞭策自己更加努力了,不然我真的對不起這份工作。

後來又有很多訊息傳過來,也有人發信給我祝賀,也有路過的別的部門的人有來恭喜我,今天就這樣,有點飄飄然,像是做夢一樣,莫名其妙的度過了。


我想確定我不太開心的原因到底是什麼,除了「突然」、「被嚇到」以外,我想應該還有心態上轉換的問題。

有人問我,結果是好的就好了啊,幹嘛還要不開心?但我又覺得不是那個問題。

可能只有喬欣理解我的心情吧,我想,我覺得這就像是你開車著在路上開到一半,突然被一包大牛皮紙袋砸到擋風玻璃上。你覺得超級不爽,而且很驚嚇,結果發現牛皮紙袋裡面裝了一堆錢,說是要給你的。

我想我當下的心情就是那樣。

我本來以為我是要繼續打持久戰的,需要做好這段期間都得忐忑抗戰的心理準備。沒想到突然就這樣來了,害我突然覺得我前天寫那篇文章很不好意思,還開玩笑地說我應該刪文章。
 
但我回頭來想,這就是一篇紀實,其實也沒有問題。 只是我有義務要趕快更新文章了!不然萬一讀者只看了上一篇,就會跟我一樣一直停留在那個不悅的情緒裡面……


我想我還是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件事情,但總之一切暫時應該是落幕了。

也希望可以透過這幾篇紀實,讓我有更多的勇氣來面對生命中發現的大小事情。

謝謝各位的關心。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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