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本充滿智慧的書。
大部份的人學習歷史的途徑(甚至是唯一途徑)是歷史課本,可歷史課本幾乎必定受到國族主義的影響。於是乎,我們總是看不清歷史。而那些背書背得很勤勞的人,或是一知半解得很徹底的人,總是深受其害。
有一種特徵是,他們常毫無自覺地說出:「自古以來,我們都……」這樣子的話。
我們常以為以歷史為鏡,可以從前人的故事裡汲取經驗,並且避開錯誤,朝向正確的道路前進,迎向全人類的進步。
是的,的確是這樣的。
只是我們也曉得,每一次時代的變革,都是伴隨著迫害、鮮血,與暴政所誕生的。
所有的歧視、迫害、屠殺、冷漠……幾乎是一種基因。它們潛藏在人類體內,等待機會伺機而動。又像是永遠無法消滅的病毒,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突變,對人類現有的疫苗產生抗藥性,以一個全新的姿態出現在人類面前現形,並囂張地張牙舞爪。
健康的人抱頭鼠竄,染病的人們認為自己這回走運了……
看看奴隸、看看女人、看看有色人種;貴族與農民,資本家、銀行家、政客與工人、攤販、業務員……看看同性戀、看看伊斯蘭教徒、看看每個具有先見之明,願意點出當代社會問題的人,看看那些總是憂國憂民,被人說成杞人憂天,製造不存在的問題的哲學家、社會學家……
看看那些以正義之名出發的戰爭,與大規模的攻擊行動吧,或許都出自於一些非常微不足道的傻氣理由,而人們卻以為這樣是必要的,毫不留情地做出那些無論用什麼角度來看都覺得很變態的事情。
正如《裸猿》中提到的:
現代的攻擊行動,無法看見來自遠方的信息,這個結果導致大規模的屠殺,這在其他動物裡是前所未聞的。
人類特有的合作精神,是助長和唆使這種暴力的元凶。當我們改進了合作關係,並用在集體狩獵時,並沒有發生問題。但是現在報應在我們身上了,這種強烈的互助衝動很容易被物種內相互攻擊的行為所挑起。狩獵的忠誠變成打鬥的忠誠,因而產生戰事。諷刺的是,正是這種根深柢固的幫助同儕衝動的演化,讓我們前進,並讓我們結成致命的幫派、犯罪集團、一夥人和軍隊;缺乏合作精神就不會有向心力,攻擊行為會變成個人的爭鬥。
想像自己現在正是一個外星人,透過一本書去理解這裡都發生了什麼事吧。
理解同一時空裡世界各地的文化與各類軼事,你驚訝地發現各種文化:戰爭、家庭、階級、創新、宗教,其實總是以一個非常有創意的方式不斷地複製複製再複製。
你只要一不小心——特別是我們的一生裡,實在有太多不小心的機會了。它們從空氣中進入你的體內,佔據你的心靈,你變化的速度快得連你自己都認不出來。
而有一天,你終於想用鏡子看你自己的臉的時候,你已經不認識自己了。
作者將各式各樣的故事,寫成582則小故事,用了大量的標題作排比,像是「家庭剪影」系列,「魔鬼是……」系列、「……的誕生」系列、「……的復活」系列等等,不勝枚舉。
在看到相似的標題時,讀起內容來我總是嚼著文字癡癡傻笑。
同時讚嘆自己根本是先知,這本書其實大約兩年前我就買好了,當時的我翻幾頁,只覺得是破碎的小故事,無法引起我的興趣——我以為會是什麼通俗地介紹歷史事件的理論書,當時的我很愛看那些東西,什麼哲普啦科普啦。
我並沒有想到會在兩年後重拾這本書時,可以在其間找到這麼多的東西。我覺得在書裡爬行的時候,實際上是一個掏金的過程,過程中有喜悅、痛苦、疑惑、煎熬……
我覺得我應該認真對待歷史,認真對待那些曾經發生過雖然其實跟我沒有太多相關(對我而言,其實有)的事情。而我們都活在歷史之中,正在經歷每一個文化變革的進程。有的時候我們自己就正在推動歷史前進卻渾然不覺,而速度如風馳電掣。
我們只是身在火車中,沒發現火車在動罷了。
注意!
讀這本書的時候, 若引起某些特殊症狀,請依下列建議去做:
- 盡量不要在半夜讀這本書,以免笑太大聲吵到家人室友鄰居。
- 女性或有色人種,請自備衛生紙或手帕。
- 若引發強烈既視感並令你感到暈眩、噁心,請停下來休息一下,並想想一些無關緊要的行車紀錄器新聞。
- 就連你自己都可能是被嘲弄的對象,請盡量不要讓代入感太強烈,把自己當成是一個外星人,正在觀看地球的故事。
- 故事只是故事,不一定是真的。如果你想哭,或覺得當一個人類很悲哀,你就當這一切都是假的。雖然這樣有點自欺欺人,但固執地無知或無知地理直氣壯也是一種幸福。
- 如果這本書改變了你對歷史的想法,絕對不要跟拿書中內容跟別人討論。會被當成白痴的。
由於這一次我摘的內容實在太多了,我本來想以整篇整篇故事來摘的,但我後來發現這樣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只有一些比較短的故事,我才會全部打出來。剩下的,很可能都是幾個句子,甚至只有標題。
雖然我覺得,光是這樣就夠有趣的了。
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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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4 盛會之路
亞當和夏娃是黑人嗎?
Page 17 我們如何做到的
(前略)今天的這個人類,這個人人自保、各自顧各自的文明,若是回到那個時候,還能在世界上維持片刻?
Page 18 表兄弟
漢姆,這位宇宙空間的征服者,是在非洲給人逮到的。
它是第一隻遠離世界旅行的黑猩猩,第一個黑猩猩宇宙航行員。它坐在「水星」號航太艙裡出發。它身上的電線比電話交換機還要多。
它平平安安地回到世界。對它的每一項身體機能所做的記錄表明,我們人類也可以活著完成太空之旅。
漢姆曾登上《生活》 雜誌的封面。它在動物園的籠子裡度過餘生。
Page 23 書寫文字的誕生
「我們是塵土,是虛無
我們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風。」
Page 33 不要書寫
國王拒絕了這份禮物:
「記性?智慧?這個發明會製造遺忘。智慧存於真理,而非附於表象。他人的記憶不能代替自己的回憶。人們將只會記錄,卻不能記憶;將獲悉萬象,卻一無所解。」
Page 40 戰爭之術
兩千五百年前,中國將軍孫武撰寫了第一本軍事戰略和戰術專著。該書所提供的智慧,質到今天還在戰場和血流得更多的商場上使用。
Page 59 艾可
很久以前,仙女艾可學會說話了。她說起話來極為優美,從她口中出來的語句,像是從沒被使用過,從未經由一張嘴出來過。*譯註:在西班牙語中,小寫的「艾可」(eco)即指回聲。
宙斯的合法妻子赫拉經常因嫉妒而攻擊別的神。有一回,她給艾可下了詛咒。艾可遭受了最嚴酷的懲罰:她被奪去了自己的聲音。
從此,她不會說話,只會重複*。
後來,習俗裡將這個神的懲罰變成了崇高美德。
Page 65 種族主義的科學起源
(前略)差不多一個半世紀以後,2007年,諾貝爾醫學獎得主、美國人詹姆斯‧沃森斷言,科學已經證明,黑種人還是不如白種人聰明。
Page 77 希波克拉底
Page 92 笑話
羅馬皇帝、安達魯西亞人哈德良在知道這是他的最後一個早晨時,便對他自己的靈魂說 :
「我小小的靈魂啊,
你放浪又脆弱,
你是我身體的賓客與夥伴,
現在你去往何方?
是怎樣的蒼白、嚴酷又貧瘠的地方?
你再也講不了笑話了。」
Page 95 從來不笑的父親
Page 98 驢
在馬廄裡,它給初生的耶穌送去溫暖,它在圖片上的形象即是這樣的:像是為拍照擺好造型,兩隻大耳朵貼緊草編的搖籃來個特寫。
耶穌騎在驢背上,躲過了希律王的刀劍。
耶穌騎在驢背上,行進在他的人生路上。
耶穌騎在驢背上,發表佈道演說。
耶穌騎在驢背上,進入耶路撒冷。
驢兒真有那麼蠢嗎?
Page 101 聖誕老人的誕生
(前略)他長得那麼肥,還背著禮物,一手一瓶可口可樂,真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法子鑽進一個又一個煙囪的。
也沒人知道,他和耶穌有什麼關係。
Page 113 詩人先知
穆罕默德的繼承人一位互相殘殺,素尼派對抗什葉派,巴格達對抗開羅,伊斯蘭世界則致力於相互仇恨而四分五裂。
穆斯林軍隊在自相殘殺的戰爭中漸漸解體,十字軍則邁著征服者的步伐前進,一路無障礙,直奔聖墓所在。
一個專以阿拉伯的視角來寫阿拉伯人的阿拉伯詩人就此寫道:
「地上的居民分成兩群:
一群是有腦子卻無宗教信仰的,
一群是有宗教信仰卻沒腦子的。」
又寫道:
「命運將我們打碎,彷彿我們是玻璃製成的,
我們的碎塊再也不能聚合到一起。」
作者名為阿布‧阿拉‧阿爾馬里。他於1057年逝於他的家鄉、敘利亞城市馬拉特。四十年後,基督徒們將這座城搗成一灘碎石。
這位詩人是盲人。據說。
Page 125 童年的誕生
其他的孩子也活了下來,誰知道是怎麼活過來的。他們成為經受過完美訓練的成年人,接著教育他們的子女。
Page 129 有什麼不是中國人發明的?
他們還發明了舵、紡錘、針灸、瓷、足球、牌戲、幻燈、焰火術、風箏、紙幣、機械鐘、地震儀、清漆、磷光漆、釣絲螺旋輪、懸索橋、單輪車、雨傘、扇子、馬鐙、馬蹄鐵、鑰匙、牙刷等小玩意兒。
Page 133 信仰的證物
Page 136 不可能聖母
因為信仰和平,所以她被叫做「不可能聖母」。
Page 143 餐叉的誕生
幾個世紀之前,聖皮埃德羅‧達米安尼曾控訴過這個來自拜占庭的新奇貨:
「上帝要是真的希望我們使用這個鬼東西,就不會給我們手指了。」
Page 144 波希
犯人拉屎拉出金幣。
另一個犯人吊在一把巨大的鑰匙上。
刀子長有耳朵。
豎琴處決了音樂家。
火能結冰。
豬戴上了修女的頭巾。
雞蛋之中安身的是死神。
機器支配人。
每個人各顧各的。
每個瘋子各有各的主題。
誰也不能和任何人相會。
所有人都無目的地奔波。
他們沒什麼是共同的,除了對別人的恐懼。
「五百年前,希羅尼穆斯‧波希畫出了全球化。」約翰‧伯格評論說。
Page 161 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力的人活在另一個世界
Page 181 唐吉軻德
可是,讀者們笑話了他幾百年,其實是跟他一起開懷大笑。對於玩耍中的小孩子來說,一把掃帚就是一匹馬,只要遊戲還在進行,只要閱讀還在進行,我們就在一同分享唐吉軻德荒唐可笑的倒楣經歷,感同身受。
Page 183 勞動法
他向桑丘‧潘沙保證,待他的主人攻下第一個王國,就讓他做那塊土地的總督,並加封伯爵或侯爵銜位。
可是,這個粗人只想要一種穩定的勞動關係,以及固定工資。
四個世紀過去了。我們仍生活在那樣的時代。
Page 188 帕斯金
「帕斯金(pasquín)」指的是諷刺、辱罵人的文字,這個詞來源於羅馬的一尊雕像。在名為「帕斯魁諾」的一尊大理石人像的胸前和背上,一雙雙無名的手寫下了對歷任教宗的禮贊。
Page 198 湯瑪斯‧摩爾
Page 203 感恩
每年的十一月末,美國人都會慶祝感恩節。整個國家以這樣的方式表達他們對上帝和協助上帝拯救了征服者的印第安人的感謝。
1620年的寒冬讓乘「五月花」號遠道而來的歐洲人死了一半。次年,上帝決定拯救活下來的人。印第安人為他們提供庇護,為他們打獵捕魚,教他們怎樣種植玉米、怎樣辨別出有毒植物、怎樣發現藥用植物、怎樣找到核桃、酸果蔓等野生果實。
獲救的人為他們的拯救者舉辦了一場感恩盛會。活動地點在英格蘭人聚居區普利茅斯村,不久之前他還叫帕圖賽特。這座印第安人的村落被歐洲人帶來的天花、白喉、黃熱病等新鮮東西所摧毀。
這是殖民時代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感恩節。
當殖民者侵入印第安人的腹地時,真相方才顯現。自稱為「聖徒」和「選民」的侵略者不再把印第安人叫「本地居民」,印第安人成了「野蠻人」。
Page 206 自由哲學家
好幾個世紀過去了,英國哲學家約翰‧洛克對世界斯想的影響還在繼續增加。
這不足為怪。正是因為洛克,我們才知道上帝把世界交給他的合法擁有者,「勤奮、理智的人」,也正是洛克給所有種類的人的自由奠定了哲學基礎:創業自由、貿易自由、競爭自由、雇傭自由。
Page 227 少數人與所有人
Page 227 缺席的父親
《獨立宣言》宣稱,所有人都生來平等。
不久之後,美國的第一部國家憲法澄清了這個概念:憲法規定,每一名黑奴相當於一個人的五分之三。
Page 236 瑪麗‧安東尼
全法國都相信,皇后曾買下全歐洲最貴的首飾,那條項鍊有六百四十七顆鑽石。所有人也都相信,她曾說,如果人民吃不到麵包,可以讓他們吃蛋糕嘛。
Page 237 國歌
一般來說,國歌都是通過威脅、謾罵、自誇、頌揚戰爭、歌頌殺戮與死亡的光榮使命來確立本民族的身分。
在拉丁美洲,這些歌頌英雄的豐功偉績的盛大排場,倒像是殯儀館老闆的作品:
烏拉圭國歌讓我們在祖國和墳墓之間擇其一,
巴拉圭國歌讓我們在共和國和死亡之間擇其一,
阿根廷國歌勸我們光榮地宣示獻出生命,
智利國歌宣稱智利的土地將成為自由人的墳墓,
瓜地馬拉國歌號召人們要麼戰勝敵人要麼就去死,
古巴國歌宣稱生就是為祖國而死,
厄瓜多國哥認為英雄們的集體死亡會孕育豐饒新生,
秘魯國歌讚美秘魯大炮有多駭人,
墨西哥國歌建議用寫的浪濤浸潤愛國者的旗幟,
而哥倫比亞國歌則在英雄的鮮血中浸泡,以熱帶的激情在溫泉關激戰。
Page 247 貝多芬
作品演奏完,他仍背對著觀眾,直到有人幫他轉過身子,他才看到了他的耳朵無法聽見的熱烈歡呼。
Page 254 失敗者
關於大眾教育:「強迫學生死記硬背他們不甚了了的東西,就是在培養鸚鵡。讓孩子們成為愛問問題的人吧,這樣他們才能養成聽從理性的習慣:智力有限的人才會服從權威,愚笨之人才會服從習慣。一無所知的人,任何人都能騙他。一無所有的人,任何人都可以收買他。」
Page 263 改換地圖
Page 270 童話故事的誕生
於是,英國發明了自由貿易:今天,在睡不著覺的夜晚,富國仍然在給窮國講述這個童話故事。
Page 274 生命時辰之樂
跟泰姬瑪哈陵一樣,拉格也變幻不定。拉格不是在任何時刻奏響的,要看時辰,還要看為誰。
兩千多年來,印度拉格一直在為每一天的誕生和白天邁向黑夜的每一步奏出美樂,也按天的季節和心的季節奏響美樂。
在一個不斷重複的音符上,棲息著多條自由起落的旋律,它們一直在變幻,正如世界的色彩和情緒的風景不斷變幻。
沒有兩段一模一樣的拉格。
它們誕生、死去,又在每次奏響時重生。
拉格們不喜歡自己被寫下來。專家們嘗試過給它們定位、編碼、分類,都未獲成功。
它們是神祕的,一如它們所源起的靜默。
Page 274 北齋
關於自己的作品,他寫道:
「我七十歲之前畫過的所有東西,沒有一樣是有價值的。七十二歲時,我才終於領悟到一點鳥、獸、蟲、魚的本質和草木的自然活力。活到一百歲的時候,我會進入精湛之境的。」
他沒活到九十歲。
Page 275 現代日本的誕生
創建了明治時代最重要大學的福澤諭吉曾這樣總結上述政府規劃:
「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應畏於抗擊干涉、保護自己的自由,哪怕整個世界與之為敵。」
於是,日本成功取消了強加在它頭上的不公條約,這個一度受辱的國家成為讓別國受辱的強國。這一點,中國、朝鮮和其他鄰國是最先知道的。
Page 279 語言的誕生
根據最古老的傳說,在這片土地上,紅知了率先歌唱,接著青螞蚱也引吭高歌,接著是石雞,接著雪松也唱起歌來:歌聲從雪松的靈魂裡迴響開來,用瓜拉尼語召喚最初始的巴拉圭人。
他們本不存在。
詞語給他們命名。他們從詞語中誕生。
Page 287 達爾文的旅行
查理斯‧達爾文年輕時不知道他這一生要幹什麼。他的父親刺激他說:
「對於你和你的家庭來說,你會是一場災難。」
1831年末,他獨自出走。
用五年時間乘船遊歷了南美洲、加拉帕戈斯群等地後,他回到倫敦,帶回三隻大龜,其中一隻2007年在澳大利亞的一家動物園裡去世。
他回來時,變了個人。連他的父親都感覺到了:
「你的頭型換了樣子!」
他帶回來的不僅是海龜。他還帶了好多問題回來。他的腦袋裡裝滿了問題。
Page 289 人
Page 293 公司先生
此事發生在1886年的華盛頓。
大公司把和普通公民一樣的合法權益也奪取到手中。
最高法院取消了兩百多條規範並限制公司活動的法律,同時讓私人公司得以享受人權。法律承認大公司擁有和自然人一樣的權益,彷彿它們也能呼吸:生命權、自由言論權、隱私權……
到了二十一世紀初,仍是如此。
Page 307 金王座
在塞西爾‧羅茲的故事之前的好幾年,弗里吉亞國王彌達斯希望能通過他的魔手讓一切都變成黃金。
他要他的手觸及之處,一切都變成金子,他請求酒神賜予他這種法力。只相信酒不相信金子的酒神便把這種法力賜予他。
於是,彌達斯扯下一根白蠟樹的樹枝,樹枝立即變成了金棍。他摸到一塊磚頭,磚頭就成了金錠。他在泉眼邊洗手,便觸發了一陣金雨。他坐下來吃飯,美食磕碎了他的牙齒,沒有哪種飲料能流進他的喉嚨眼裡。他伸手擁抱他的女兒,她立即成了純金雕像。
彌達斯在飢餓、乾渴和孤獨中奄奄一息。
酒神心生憐憫,將彌達斯沒入派克托羅斯河中。
從此,這條河就富含金砂。彌達斯失去了法力,撿回了性命,卻生出一對驢耳朵來,不得不戴一頂小紅帽勉強遮著。
Page 323 梵谷
現在,梵谷裝飾著曾經不肯給他飯吃的餐館、
曾經要把它關進瘋人院的診所和
曾經要把他送進監獄的律師事務所。
Page 325 預言了二十世紀的人
就這樣,無論如何,《共產黨宣言》證實了兩位作者最為深刻的判斷:現實總是比他的闡釋者更加強力、更能令人吃驚。「理論是灰色的,生命之樹是綠色的」,歌德曾通過魔鬼之口這樣說。馬克思常常聲明自己不是馬克思主義者,可是後來的一些人卻把馬克思主義變成了絕對正確的科學或不容辯駁的宗教。
Page 330 特斯拉
Page 340 禁止當窮人
Page 345 列寧
「目的可以為手段正名。」這是列寧最著名的一句話。他從沒有寫過這句話,誰曉得他當真說過這句話沒有。
Page 346 亞歷山卓
Page 346 史達林
於是,格魯吉亞人約瑟夫‧朱加什維利給自己選了一個俄文名字,史達林,意為「鋼鐵」 。
鋼鐵之人的繼承者,也應當是鋼鐵打造的:史達林之子雅可夫自小就在火和冰裡受鍛造,然後在錘擊中成型。
沒必要這樣。他畢竟是從娘胎裡出來的。長到19歲時,雅可夫不想也不能繼續了。
他扣動了扳機。
子彈沒要走他的命。
他在醫院裡醒來。
父親站在床邊說:
「你連這都不會做。」
Page 348 史達林時代的宗教裁判所
伊薩克‧巴別爾是個被禁的作家。他曾解釋說:
「我發明了一種新的體裁:沉默。」
Page 356 佩索亞的人物
佩索亞自己也寫。當他們都在沉睡的時候。
Page 365 路上的險情
賽維利亞城郊,1936年冬:西班牙大選為期不遠了。
一位老爺正在巡視他的土地,半路上迎面走來一個衣不蔽體的人。
老爺仍坐在馬上,叫住他,往他手上放上一枚硬幣和一張選舉表。
那個人把硬幣和選舉表都扔到了地上,背對著他說:
「在我餓肚子的事情上,我做主。」
Page 367 最後的願望
拉科魯尼亞,1936年夏:貝維爾‧加西亞倒在了槍口下。
踢球時和思考時,貝維爾都是左撇子。
在球場上,他深披拉科魯尼亞隊隊服。出了球場,他深披社會主義青年團汗衫。
佛朗哥發動叛亂十一天後,剛滿二十二周歲的他戰在了槍決行刑隊前:
「等一會兒。」他下令說 。
和他一樣是加利西亞人、和他一樣癡迷足球的士兵們服從了命令。
接著,貝維爾慢慢地、一個扣子一個扣子地解開了褲門襟,面朝行刑隊,放出長長的一泡尿。
然後,他扣好扣子:
「現在可以了。」
Page 375 黑人明星
(前略)當傑基‧羅賓遜步入球場時,黑人和白人一起為他歡呼。出場時,一大群人追著他。
他們追著他,是為了和他擁抱,不是為了對他動私刑。
Page 379 禁止效率低下
Page 382 好好愛我
Page 387 炸彈之父
第一顆原子彈是在新墨西哥州的沙漠裡試爆的。天空都燒起來了,主持實驗的羅伯特‧奧本海默為他的工作得以出色完成而感到驕傲。
但是,廣島和長崎大爆炸三個月之後,奧本海默對哈里‧杜魯門總統說:
「我感到我的雙手沾滿鮮血。」
杜魯門總統對他的國務卿迪安‧艾奇遜說:
「我再也不想在我的辦公室裡看到這個婊子養的東西了。」
Page 397 約旦家庭剪影
在約旦,每四樁犯罪案件中就有一樁是「榮譽案」。
Page 398 冷戰地圖
Page 400 民權之母和民權之父
根據聯邦調查局的說法,他是個危險人物。
羅莎也。還有其他許多人,這些能掀起風暴的人,都是危險人物。
Page 418 阿里
他是羽毛也是鉛錘。他打拳時一邊跳舞一邊粉碎對手。
1967年,原名卡修斯‧克萊的穆罕默德‧阿里拒絕穿上軍服:
「他們要把我送去殺越南人,」 他說,「可是在我的國家,誰在侮辱黑人?越南人嗎?他們從沒對我做過什麼。」
他們便稱他為叛國者。他們威脅抓他坐牢,他們禁止他繼續打拳。他們剝奪了他的世界冠軍頭銜。
這樣的懲罰,正是對他的獎賞。他們奪走了他的王冠,封他為真正的王。
五年後,幾個大學生請他朗誦點什麼。他便為他們創作了世界文學史上最短的詩:
「Me, we.」
我,我們。
Page 420 牆
柏林牆是每天的新聞。我們從早到晚讀啊,看啊,聽啊:恥辱之牆、無恥之牆、鐵幕……
這堵該倒的牆終於倒了。然而,在世界上,其他的牆又冒了出來,而且還在不斷湧現。雖然它們比柏林牆更為高大,卻很少或從未被提及。
人們很少談到美國正在與墨西哥接壤的邊境上建造的那堵牆,也很少談到在休達和梅莉莉亞圈起的鐵絲網。
約旦河西岸的那堵牆,無限延續著以色列對巴勒斯坦土地的佔領,比柏林牆長約十五倍,卻幾乎沒有人談論;摩洛哥的那堵牆,無限延續著摩洛哥王國對撒哈拉共和國的盜取,比柏林牆長六十倍。卻沒有人談論,沒有哪怕一點評論。
有的牆如此高調,有的牆如此沉默,這是為什麼呢?
Page 423 另一例失憶症
他殺過人,折磨過人,但他總是說:
「不是我幹的。另外,我也不記得了。要是我記得的話,那個也不是我幹的。」
在足球國際通用語中,那種特別爛的球隊仍被稱作皮諾切特,因為他們總是折磨整個球場的觀眾,可是這位將軍不乏崇拜者。聖地牙哥城的九一一大道,其名稱的由來並非為了紀念紐約雙塔恐怖襲擊的死難者們,而是為了向那場推翻了智利民主的恐怖主義軍事政變致敬。
皮諾切特滿不情願地死在一個國際人權日。
此時,他盜取的三千多萬美元已被人發現。這些錢分藏在世界上好幾家銀行,總共有一百二十個帳戶。此事的曝光稍稍有損他的聲譽。不是因為他偷了錢,而是因為他偷錢的效率實在不高。
Page 430 犯罪學
德克薩斯州,二十一世紀:最後的晚餐揭示了絞刑架的顧客都是些什麼人。沒有人點龍蝦或是菲力牛排,儘管這些菜名出現在臨終餐的菜單中。死囚們情願像平日裡那樣吃著漢堡包外加炸薯條告別這個世界。
Page 432 直播現場
Page 433 監獄有危險
1998年,波利維亞共和國全國監獄系統辦公室收到了一封來信,信上有科恰班巴山谷中一座監獄的全體犯人的簽名。
犯人們懇求管理方行行好,把監獄的圍牆加高些,因為附近的居民不用費多少力氣就能翻過牆來,把犯人們晾在院子裡的衣服偷走。
因為沒有可支配的預算,這封信也就沒有回音。因為沒有回音,犯人們只好自己動手了。他們用泥巴和草做成磚,把圍牆壘得足夠高,以抵禦住在監獄周邊的平民的危害。
Page 435 芭比從軍
Page 440 貪得無厭的戰爭
巴勒斯坦人蘇珊‧阿卜達拉知道製作恐怖分子的工序:
「搶走他的水和食物。
武裝包圍他的家。
採用一切手段、時時刻刻對他進行打擊,晚上效果尤佳。
拆他的房子,燒他的菜圃,殺他的親人,特別是小孩子,或者把他們砍殘。
恭喜:您已經成功製造出一支人肉炸彈部隊了。」
Page 441 毀滅世界的戰爭
我們造出來幫助我們生活的機器,向我們發出死亡邀請。
大城市不讓人呼吸也不讓人走路。化學轟炸融化了南北兩極和山巔上的積雪。加利福尼亞的一家旅行社正在消受去格陵蘭島與冰雪說再見之旅。海洋在吞食海岸,漁網捕到的不再是鱈魚而是水母。自然森林,這些生物多樣性的綠色盛宴,成了工業林或是連石頭都長不出來的沙漠。本世紀初,在二十個國家,乾旱讓一億農民抬頭望天束手無策。「大自然已經很累了」,西班牙教士路易士‧阿方索‧德‧卡爾瓦略寫道。那還是1695年。他要是看看今天的我們呢。
Page 448 火車的手臂
孟買的火車每天運送六百萬名乘客,打破了物理學定律:超出火車承載量的乘客,比車廂裡裝的乘客還要多。
Page 451 世界的總清單
未完成的世界的總清單,是由廢鐵、
碎玻璃、
毛髮掉光的掃帚、
被人穿過走了好多路的運動鞋、
飲料被喝光的瓶子、
被人睡舊了的床單、
跑了好多里程的輪子、
航行過很多海域的船帆、
落敗了的旗幟、
被人讀完的信、
被遺忘的詞語和
從天上落下的雨水
做成的。
亞瑟是用垃圾進行創作的。因為一切垃圾都是已然逝去的生活,在垃圾中能找到一切曾經存於世間的東西。沒有哪樣完好的東西可以成為他的創作材料。完好的東西沒有出生就死了。生命只在有疤痕的東西中搏動。
Page 452 路在延續
一個人若是死了,他的時間停止了,那麼這個世界上一切以他為名的旅程、慾望與話語也會一同死去嗎?
對於居住在奧里諾科河上游地區的印第安人來說,人死了,名字也就沒了。他們會和著香蕉湯或玉米酒吃死者的骨灰,此儀式結束後,就沒有人再呼喚死者的名字了:死者會在他們的軀體裡,用他們的名字,繼續走路、想望、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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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完書摘後,相信你也像達爾文一樣,裝滿了很多疑惑、想法。
讓你慢慢想,我就不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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