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319

0318 手機

我對著馬路對面的紅綠燈等待,對面就是成美橋。

三、

二、

一……



紅燈計時結束,車子機械般地前進,我也不例外。

我本來騎在最前面,騎得不快,一方面來說這是檔車起步的小缺點,另一方面是我最近一兩年來騎車的速度明顯地下降——已經開始會覺得政府規定的五十公里速限對我而言是剛剛好的速度了,如果依照這個情況繼續發展下去,只怕再過十年,我搞不好就要成為路上的三寶了。

自然地,有幾個機車騎士很快超越了我,一個一個隨著坡道上橋。

當我剛開始在爬坡時,我彷彿看見有一片什麼東西從車陣中滑出來,直覺反應那只是路上常有的垃圾,塑膠袋、保麗龍、紙片什麼的——但那明顯更有存在感。

「手機!」是一支手機!看起來像iPhone,不對,現在的手機都嘛長的像iPhone。我心裡想著,我當然沒有想到吐槽這一段,我只想到,手機!有人的手機掉了,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顧不了那麼多了......

對,顧不了那麼多了。

我立馬將速度降下來,開始慢慢地往旁邊靠,那時我還在車陣中間呢。

隨著我的減速,後面喇叭的聲音此起彼落,有一台車猛按了幾下喇叭,隨即又猛踩油門閃過我,幾個機車騎士不甘示弱也是跟著按了喇叭,當我已經安全地幾乎要到路邊的時候,甚至還有一個婦人騎經過我,說:「為什麼要這樣子做?你這樣很危險!」

可我只是大叫:「手機!」好像我才剛學會說話一樣。

等他都已經騎走了(他並沒有停下來,只是在經過我的時候對我抱怨),我才補上一句:「有人的手機掉了......」

啊,顧不了那麼多了,重點是人家的手機,手機呢?

我回頭望著地板,又有好多車開過來上橋,都是汽車......我得先倒退才行。

於是我沿著橋邊開始緩緩用雙腳倒退,我完全沒有發現,原來不用十年,我現在就已經成為路上的三寶了。

好了,可以了。

我把車停到定位,每一台經過的車都在看我,或是馬路另外一邊等紅綠燈的也全部都在看我。我只是望著手機應該在的方向,但還有好多車要過——啪滋!我發誓那台車輾過它了!

直到車子都已經離開了,號誌由綠轉紅,我才敢走進馬路中央,看見一支已經翻肚的手機,背蓋已經跟身體分開,兩者側躺在一起,電池則躺在機身上。

我撿起來——這不是iPhone,這是三星手機。難怪看得見電池。

然後我注意到另外一邊等紅綠燈的人都還在看我,我突然感到一陣尷尬,天哪,難道他們以為剛剛的三寶行為一切發生全是因為我掉手機嗎。

等等,手機掉在路上被車輾過去是一件值得丟臉的事情嗎,不對,為什麼我要承受大家的視線,掉手機的又不是我,這又不是我的手機。

無論如何,我帶著手機的屍塊走回路旁,開始檢查手機的外觀,相機鏡頭粉碎性骨折、背殼擦傷,電池掉出來以及背殼翻開姑且能算是肢體異位吧......螢幕的狀況反而還好,可能有些許擦傷或破損,但我當時看起來覺得似乎一點問題也沒有。

我把電池塞回去,背板裝上,按住了開機鍵。我其實是抱著無力回天的心情去做的,但才按下沒幾秒,我的手就震動了一下。

那個感覺好像CPR成功了一樣,手機震了一下,隨即亮起開機畫面——天哪!居然還可以用!

我替它感到開心,開心沒持續太久,因為手機的主人搞不好甚至沒發現他掉手機了,我該把手機送到哪去呢......警察局嗎?iPhone的手機還有「尋找我的iPhone」功能,三星手機有這種功能嗎?

想著想著,不管了,我其實趕時間,我得去公司弄一點事情。

於是我把手機放在口袋裡,準備繼續往公司的方向騎。才沒幾秒就看到一個穿著黃色外套的女生跑了過來,頭上頂著一顆安全帽,感覺很焦急的在找什麼東西。

一定就是手機的主人了。

我直盯著她,緩緩往她騎過去,要她別再跑過來了,「是你掉手機嗎?」

「對。」她焦急地點頭。

我從右邊口袋掏出了剛剛那支手機,「有點破損,你應該檢查一下。」

「我想它應該差不多了.....」 她看了看已經碎裂的相機鏡頭,有點苦笑地說道。

「不過它還能開機的樣子。」我說,然後她跟我道謝。

 我點點頭,騎走了。


--

這幾個星期,特別是假日,我幾乎都很反常的在外頭度過。

大概是從二二八那個星期開始的吧,我突然覺得待在外面會碰到好多好多事情,每一件事情都是那麼的特別、美妙。

我像是個小孩一樣,對周遭的一切感到興趣,甚至我會盯著看,但偶爾又會因為自己這樣做感到有點害臊。再說別人也不一定喜歡我這樣看(雖然說我不一定在看人)。

我其實想每篇都寫的,比方說上上週我在汐止街頭閒晃就看到有人在罷免黃國昌,我有過去跟他們稍微打個招呼,了解一下狀況,非常有禮貌地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問了好多問題跟細節,拿了一張連署書離開。

如果他們知道我就是黃國昌的選民,不知道會不會馬上從微笑扭曲成厭惡的臉?


上週我到板橋,借了一個我第一次碰到的高中女生一些書,聽她說了很多事情,自己也說了很多事情。聽了別人的故事很心疼,很想幫助對方,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始。

後來我還進了府中15,那裡正在展臺灣自創的動畫,兒童動畫。我進去,走到某一樓,我就坐下來,跟那些帶著小孩子看動畫的大人跟小孩們一起看動畫。

看到最後發現只剩我坐在那邊,大人都帶著小孩走掉了。

大人有沒有想過自己是怎麼長大的?又會不會還能用小孩的視角來看待好多事情?

最近在閱讀的一本書,嗯,算是我人生中第二本真正提到兒童教育的書吧(要認為危險心靈是,當然也可以,只是我會覺得它想講的是更大的東西)。

越看越覺得,我想我是喜歡小孩的那種人,不,應該說我根本熱愛小孩。

現在在路上看到孩子,總是會一直盯著他們看,看他們純真快樂奔跑的樣子,看他們哭泣、或是他們羞愧地站在路邊,而他們的父親或母親正對他們咆哮......

不知道,太多東西可以說了,百感交集。

總之,我只是想紀錄今天我在街頭的「發現」。


哦,還有,我在各種小吃店跟老闆搭話的機會也增加了,有時候我會覺得我就像是個來自臺灣的背包客(而且,這裡就是臺灣),我們會分享,交換一些故事。或是我只是吃,他只是賣吃的,但我們都很舒服,沒有任何商業上的感覺。

這是一座好大的城市,而且不同的文化散佈各地,我其實一直這樣深信著,深信著我們不需要真的出國,就可以從小細節中感受到很多我們感受不到的。

只是一般人的生活敏銳度很低很低,低到他們感受不到。或是,有的時候他們根本不屑,比方說不屑進去泰國人開的小吃店,菲律賓雜貨的專賣店,日本人開的咖啡店(好啦,這個其實超多人的,我們公司樓下就有一間,不過大家都說他們咖啡難喝,我自己是覺得還好啦——只是沒有我沖的好喝)。

我有時候都不知道是我自己腦補的功力太強了,還是是我自己沒見過世面?我也知道的,如果出了國了,那個感覺一定更不一樣。

只是我沒看過幾個出國的朋友回來以後有真的變得「不一樣」。

無論如何,我很幸運能擁有這麼敏感的神經。

真的非常幸運,讓我能在人們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或在意的地方中得到冒險的感覺。

而這些都在我腦裡發生,我可能還真的保持著一顆兒童的大腦吧。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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