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314

2016 Review

去年的Review拖了幾天,這次則拖了要兩個多月。
 
還記得一月我發了幾篇文章,有稍微簡短提到一些我當時的狀態。其實2017到現在,相較於以往,我的腦袋是幾乎一片空白的。對我而言,這個年有點像是突如其來的,我似乎沒有甚麼心理建設。也不清楚是工作影響,還是什麼關係,我並沒有花時間靜下心來好好想對自己每年都要有的新年新希望。

可能也是價值觀改變的影響,現在身為一個偏向決定論的我,漸漸開始覺得該發生的就是會發生,我現在想不到的,想破頭也沒用。或也沒有動機給我壓力迫使我去想。

頂多就是還文字債的壓力,每天戳我一下、刺我一下,提供一些汗毛般的動能吧。



農曆新年前,整個身體其實已經很勞累了,從去年末的盤點,到農曆年前的倉庫整理與許多工作事項,再加上一直累積的壞作息,早就已經把我壓到很緊繃的狀態。

再加上總是對今天依依不捨的的我,維持一貫的一兩點睡(或更晚),早上七點半的鬧鐘賴床到八點半,然後幾乎還是天天賴過頭。所以,有好長一段時間我幾乎每天遲到。即使假日睡再久也不覺得有恢復多少,整個人都不太有精神。

那時我不知為何就有個預感:只要一放長假,我感冒定了。

果不其然,除夕喉嚨發癢以後,大年初一去藥局買了藥吃,接著各種感冒症狀就開始發作了。

當晚就寢時,我穿著平常穿在外面的全套衣服與大外套,再加上兩層棉被,甚至還穿了毛襪,但還是覺得全身發冷。 就這樣,那晚翻來覆去,非常難入眠,夢境中出現的畫面都是當天晚上稍微碰的一款線上遊戲的畫面,搭配上密密麻麻的遊戲說明文字跟敘述,卻永遠破不了關,我在無止境的文字敘述與百種以上的人名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好像什麼精神錯亂一樣的感覺。

半夢半醒間,我一直感覺到我快被一種無力感吞噬,中間還一度醒來一陣子,喝了幾杯熱水,後來才得以真正入眠。那天我大概躺在床上有十三個小時,清醒約每四五個小時,很快的強烈的不舒服感就會再度襲來,就這樣我連續病了三天。

這份預感不僅準確,我甚至連它的原因都略知一二,我覺得我這次感冒就是身體在釋放警訊,告訴我該好好休息。

後來病情真正開始痊癒以後其實是診所開始營業的事情了。


開工到現在兩個星期了,我才漸漸地開始對今年有了一些想法。

說也奇怪,自從今年開始,我去年累積的奇異能量開始慢慢地消失。稍微有點跟我接觸的人應該會知道我去年的狀態,有點像是活在自己的粉紅泡泡裡面,隨時隨地可以進入一個平行時空,我很容易受影響,很容易受感動,很容易低沉。

大體上,我的內心隨時充滿了美。我不確定是不是接觸詩的關係,開始會用很多很純真或更奇怪的角度來看事情。

去年我的目標是學著該如何好好地生活。

在工作暫且還算穩定的現在,對於這件事情我設法好好的體驗了一下,一開始自然是很糟,幾乎跟現況沒什麼改變。我一度有一兩個月我其實是不怎麼吃飯的,因為去年衝動的一些行為,讓我今年的財務狀況其實不太好。在維持現有生活水準的基準上,甚至有差點撐不住的情況,但還好還是幾乎都撐過去了,幾乎沒有靠太多別人的幫助。

會拖延的事情雖然依然還是會拖,但至今目前也沒有什麼真的(我自認為)太糟糕的部分。

簡而言之,大體上我自己的生活狀態已經很能在我自己的掌控之中。

另一個目標的一百部電影,你們也知道了,我最後只看了九十七部,差臨門一腳。

自然是覺得有些小失望,但又希望這件事情應該是水到渠成,而不是我拼命地囫圇吞棗。我覺得電影不是這種東西。在去年瘋狂看電影的途中,我自然是有很多趕場的經驗。這事後回想,對整個看電影的過程以及我能吸收到的部分都不算好事情。

因此,即使最後那天我能看三部電影,我也不想為了達成目標而趕場或趕時間看完三部電影。


過去距離現在已經是非常遙遠的事,我目前一點兒也不清楚我會把自己帶到哪裡去。

還是讓我梳理一下去年吧。


去年發生幾件比較重大的事情,大概是我開始又結束了一段深刻的關係、我加入了屈臣氏、白晝之夜、或是跟Sushi在某一天凌晨的對話、我開始寫詩、再次參與一場社會運動等等......。

我發現我其實沒有辦法去好好的把這些事情統整起來,它們對我而言像是一個整體,我不是很確定我該從哪裡開始,最後我只能把時間軸拉開來,仔細排列它們的先後順序。

我想這是為什麼我很擅長寫流水序的原因。

只是有些事情,我總是不好寫,我一直很難跨越這一關。受了太多東西影響了。

想了很久,我覺得最適合的切入點可能是我離開美術館之後的時間了。


前年七月的時候,我開始在楊三郎美術館上班,在這裡的故事我些許有提過一些,我一直很想寫一個長篇的詳細的(但讀者們知道我的個性的),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雖然我並不介意,或許能特別開一篇來講這個事情。(也是之後再說了)

在美術館改變了我很多想法,或應該說我感受到了很多完全不一樣的能量,現在想起來:我會慢慢接觸到空屋筆記(那個牛奶的故事!)、我會開始寫詩,開始用更多更宏觀的角度來看事情,開始能從一切事物身上感受到美、感受到意義都是從這裡開始的。

但工作自然還是有工作上的問題,我自己覺得我在美術館主要的問題是太沒有拘束了,我可以吸收很多東西,而且吸收力非常強,可是我沒有辦法自己去吸收任何東西,我必須靠外力介入,甚至給點壓力push自己;再加上這樣長期長時間的通勤,以及每日的體力活、依然晚就寢的作息,我終究還是在體力上近乎透支。

最後決定在二月年後離開美術館。

當然,離開美術館以後一時之間也不確定要做什麼,我本就是沒有職業上專長的人,況且又才剛畢業,即使在美術館七個月多的日子裡,老闆跟夥伴其實都還算滿意我的表現,我也學了不少奇怪的技能,但我就是覺得有哪裡不足夠的感覺。

本來我已經面試了一個補習班的業務工作,準備要去試試看新的領域。但在最後一天,我內心還是矛盾萬分,就打給了當時同樣在補習班工作的朋友詢問事宜,結果他一劈頭就說我不適合。

雖然我覺得當時那其實不是適不適合的問題,只是也許我心中有一個結過不去?我需要一個硬幣來丟,然後我會完全依靠硬幣作決定——那樣的感覺,所以我當時想,無論他說什麼,我就是照著做了。

一方面有個出口,但另一方面重要的工作沒有著落,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難免還是變得焦急。我的履歷經驗全部都是服務業,因此人力銀行配對給我的工作也全部都是服務業,即使我去投不同行業別的履歷,也是幾乎都被已讀不回。

當時的女朋友要我不急,穩穩的找一份好的工作比隨便亂槍打鳥去弄一份工來得好。但我每個月都還有必須要付的錢,再加上無頭蒼蠅亂竄的方式連我自己也覺得很對不起自己,我必須要有一個方法來維持我的基本開銷。

就在此時,慣例說他們公司缺一些短期的工讀工作,就安排我進去幫忙。

彷彿遇到救星,我順理成章立刻加入,憑藉著我長期使用電腦寫作,以及曾經做過資料輸入與校對的經驗,這份打工對我來說實在是有點太輕而易舉了。

我的生活得以維持,但當時的女朋友卻不以為然:「你應該趕快擬定好未來的方向,然後去找工作。」她這樣表示,她甚至還透過關係去幫我安排了一家出版社的編輯工作——那是我的其中一個非常有興趣的工作項目。她要我好好整理一下履歷表,去投履歷。

畢竟我很喜歡看書,但老實說我完全不知道當個編輯是怎麼樣的,且我甚至不知道要有什麼樣的資格才可以進入出版業。這種機會其實可遇不可求,這簡直唾手可得......

想到這裡,我停了下來。

我不知道是哪裡的神經還是哪個時期的心理創傷出了問題或發揮了作用,隱隱約約有個聲音告訴我:不要去依靠關係。我又想起我在離職前去找過以前打工時期飲料店的經理,她待我一直不錯,那時她剛從國外出差回來,我們已經一年多沒見,她說這段時間她因為出差去了一些地方,主要是深圳、菲律賓......然後她看到了很多事情。

她劈哩啪啦講了一堆(一向如此),原本她一直都是個工作狂,從沒有考慮太多之外的事情,工作了好一陣子以後漸漸地對社會、感情、環境一切感到十分麻木。甚至有時候,她會想說乾脆就不要活了,人生好像就只是這個樣子,沒有太多的意義。好像歌詞唱得那樣:
Urban Canyon

Walk like zombie and Eat like sardines
哦,比喻是我自己加進去的。

後來她在菲律賓的時候,看到了那邊貧民窟的情況,看到了許多骨瘦如柴的孩子,那樣的環境,令她感到十分震驚。有些孩子每天拼命,很可能只是為了自己的下一餐,而自己賺了那麼多錢過了一生,卻覺得內心無比空虛......我沒辦法太詳細的記下她到底說了什麼(我應該要可以的),只記得她最後說,自從那次以後,她找回了繼續活下去的動力,她會努力想辦法憑自己的力量去救助這些不應該存在的苦難。

她跟我說,或許我在這個時間段,是可以考慮出國走走。如果我願意的話,她看我的能力也還可以,如果來做個店長訓練,她有管道可以把我送去新加坡做展店的管理職。

其實我當下是挺動心的,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挑戰。但當時我還沒有確定要離職的日期,我也對自己可能不太有自信,又可能甚至是不敢脫離舒適圈吧,我就在一邊找工作的路上一邊把經理的提議當做備案。

就這樣過了一陣子以後,我突然發現我這樣想其實很糟糕,如果我抱著這個心態,即使我真正得以有出國工作的經驗,我也沒辦法真正跳脫出來從中學習到什麼。最後甚至可能迷失在不屬於自己家鄉,甚至不確定自己屬於哪裡的處境下。而且,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可能是有點把經理當成自己人,所以更覺得我不應該依靠她。於是最後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


扯太遠了,反正我就是不知道到底從哪裡跑出來一個「我不該依靠他人」的想法,一直盤旋在我身上,我推掉了很多別人給我的機會。

同時一邊又覺得跟女朋友的溝通很不順利。我們的想法本來就有差距,甚至是更根本的價值觀上就已經截然不同,在遇到這樣子的事情之後,她非常強硬的認為「我應該要照她的話做」,因為她比較有社會經驗。但我並不想受人左右,我認為自己也有道理。當時的爭執點就在,我當時答應了慣例要去她公司做幫忙,短期,期限跟工作量也都有設定好,因此我覺得我有道義上的責任,應該把這份工作完成以後,再接著下一份工作。

但她覺得我應該積極去尋找機會,只是把這個打工當做一個過渡(我當然知道這只是一個過渡),一有錄取機會就要馬上結束這裡的短期工讀。

在這方面上我們吵了好多次的架,漸漸地我覺得我受到了太多的約束,我們的相處模式比起情侶開始更像是母子關係,她也常常讓我感受到那種「即使我堅決反對你但我還是愛你」的「母愛」,更讓我覺得更加想逃離。

我開始變本加厲地在作息上一蹋糊塗,也就影響到了我跟她的相處——假日的時間我不睡到下午不起床,而她生活總一貫正常的早睡早起。我們想要一起出遊,甚至好好說話的機會越來越少,再加上長期累積的爭執溝通一直無法化解......

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當時的我一直沒有辦法可以調整到比較好的狀態,遇到跟她有關的事情,我只想靠著其他方式來逃避,顧左右而言他,我也不再願意講出我的疑慮,因為長期下來的溝通全部都以失敗收場,我們沒有誰真正聽進誰的話。

或許我一直覺得我付出的總不足以去彌補她犧牲的吧......也是這樣的自卑心理在作祟。

終於,在一次她哭的唏哩嘩啦以後,我真真正正的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了。我腦袋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我害人不淺,我害人不淺,我其實不該去招惹任何人的。

很多很負面的東西一直在我腦海裡面盤旋——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老是覺得跟我有接觸的人,最後都肯定會被我招惹到——這自然是對自己的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可是我長期就活在他人對自己,或是自己對自己的暴力之中,我自然相信了這一切。

我提出分手,在我們退出彼此的生活以後,這些事情就被蓋在了時間的塵埃底下。

我其實從來不覺得這些事情有了結過,像是放在口袋裡的耳機,放久了最後一定會打結一樣,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的,這根本就是一個真理。你不去花時間跟花精神處理它,最後就是所有的結都纏在那裡,問題是我們如何能讓繩子不打結?我們對待他人的方式就是隨意把它塞進口袋裡,希望它安份。一旦他纏的結越來越多了,你要嘛把它裝進盒子裡,從此不打開;要嘛你拿把剪刀把線剪斷。你不可能花所有的時間一輩子都在解這些結,你還有很多其他同樣也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然後你就會開始想:「喔天哪,這一切真是夠了。」

所以,當我今天在這裡打出這些文字的時候,我的情緒依然跟那天相去不遠。

每個人認定結束的方式畢竟不同,或許對某些人來說這已經是很久遠以前的事情了,但對我來說,我就是覺得這些事情還沒有結束。只是我選擇把它收起來,看不見,結便不存在。

而且我好像也只能這樣選擇。

大家都是這樣做的,而且大家都裝沒事般的繼續生活地「好好的」。


某天晚上,我不知道為什麼就跟Sushi搭上了話。他是我之前做直播時認識的朋友,非常特別的一個人。我很少有跟他深談的機會,因為他一直以來其實看起來瘋瘋癲癲的,而且如果在那種大家都在的場合,他自然不會有什麼太多深入的談話。

但那天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就是聊起來了。

我們好像從最近朋友圈裡面發生的事情談到了我自己對於未來上的煩惱吧,你也知道的,一個人如果自己有煩惱的時候,他其實不一定會單純的直接述說自己的煩惱(特別是像我這種奇怪的人)。

而是會先問對方:「你覺得你未來想要幹嘛?」

想拿對方的意見當作一種間接的參考,如果對方很有方向,很有自己的想法,你可能會激勵自己也要跟他一樣;如果對方其實也是茫然,你也可以拿這個安慰自己,告訴自己「看哪,不是只有我這樣」。

那天似乎就是這樣延續下去的,他先問我最近在做些什麼,我簡單的報告了一下以後就開始述說我的困境。講完我的以後,自然反問他,那他過得如何——那時我對他的背景瞭解其實不深,只知道他從小在英國長大,然後唸了作曲,大學畢業以後回國,接著便沒什麼工作遊手好閒至今。

我問他有沒有找一些事情來做,或是有沒有想過未來要怎麼繼續下去,之類的話。

他說他其實有一個目標的,他想要開一個自己的工作室。但他說,不是想營利的那種,甚至可能完全賺不了錢。就是做開心的。

我就繼續問得更深入,問他想怎麼達成,畢竟這些事情不會憑空產生。

他就大概講了一下他的想法,以及他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後來他就說他是在夏山長大的孩子。呃,這裡我要先插入,我說過他一直是很奇怪的人,比方說,他一年四季都只穿同一套衣服,如果你進去他家,你會發現他有六件完全同一套的衣服就掛在他的衣架上;或是他的鍵盤滑鼠,放置在桌上的位置他會用尺量過,然後就會放在他設定好的完美的距離內,有任何差異都不行。

有一個很棒的成語可以形容他,一絲不苟、完美主義。

我會覺得他有一種極端的偏執,而我相信那是每個藝術家都有的,在我身上偶爾也能看到這樣的偏執,但我已經算是被社會化比較嚴重的例子了。(我頂多就是,會像這種時間還熬夜寫文章停不下來,而且我一寫起來總是不願停,然後不開始就永遠不會開始,至今我一直很堅持這一點:保持整篇文章思想的一致與流暢)

可是我本來一直以為他的奇怪只是因為他在英國長大而已,他說:「你聽過夏山嗎?」接著貼了一個網址給我,要我稍微看看簡介。

我自然不只是稍微看看,整個細讀了一遍,我覺得很棒,他卻又說:「不過我覺得這篇寫得還是跟我的感受有差,」然後,他開始講他在夏山裡面長大的經驗。

以臺灣來做比喻,或許比較接近的概念是森林小學。但夏山卻又森林小學差得遠了,我實在很難用大篇幅來形容我那天聽到的東西,或許我還是只能跟sushi一樣,貼一個連結給你們。

以下節錄一段:
  Neill辦校的核心理念有二,第一是自由,第二是民主。對於孩子來說,自由就是能夠免於恐懼,免於對成人的權威的恐懼。孩子有權利決定怎樣運用時間,譬如他們有權決定要不要進入課堂上課。不過自由並不等於沒有限制的特權,他們並沒有權利侵犯別人的自由,譬如他們可以不上課,但是不能在半夜打鼓,打擾到別人的睡眠。
  而民主,對夏山的學生而言,就是試圖在從早到晚、日復一日的共同生活裡,找到合理的生活方式。我們實行民主的最基本機制是定期舉行會議,透過會議去實踐練習民主。會議有主席,有秘書,成員發言前要舉手,經主席點名才能發言,所有人都可以在會議裡提議,所有的事項都經過大家的討論,討論事項經投票依多數決定案。
以我的理解來說,我認為夏山是一個真正的「人本」教育。因為教育的核心目的並不是灌輸,但任何權威性(好比法律制定)的課綱都含有一種灌輸的原罪在其中,強迫孩子們學習已經規定好的東西。

真正理想的教育,應該是要讓受教者在學習的過程中自我發展,並同時在其中培養深入思考、尊重他人、並且養成既能自律又能自由地成為一個真正獨一無二的個體。

夏山就是以這種概念所打造出的學校。

「所以,」他說,「我之前說我不會算數,你們覺得難以相信。但那都是真的。我可以自由自在的去學很多我想學的東西,同時我也不會擁有一般人所謂的『常識』。一般人覺得的常識,比方說算數、生物,我完全一竅不通。」

講到這裡,我其實已經對他崇拜滿滿了,他彷彿像是一個從純白的世界裡不小心迷路誤闖禁區的天使,而一般凡人卻不理解這些。他從小到大所處的教育環境,正是我心目中夢寐以求的教育烏托邦,我變得十分興奮,十分渴求,但最多的可能是遺憾......如果我能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如果大家都能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

我又想到了危險心靈,想到了我弟,想到了我自己,想到了學校裡一個又一個茫然的眼神。

他正是在夏山的環境中長大,他早就已經在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長大了,所以他能夠這麼無懼,這麼放蕩不羈地保持著自己的樣子......他的內心裡早就已經住滿了美好。

他說,他倒也不擔心工作的事情,本來就算是無慾無求,吃東西又吃得少,花費自然很低。就算終有一天,他可能也會因為生活的壓力而去工作,他也不會覺得怎麼樣。

找個能餬口的打工只是維持自己有足夠的金錢去使用,對他而言就已經足夠。

然後他講出了那段幾乎改變我一生的至理名言:「在我看來,你有自己的熱情,而且也有很獨特的興趣,那樣很好。重要的不是你做什麼樣的工作,而是你下班以後你把你生活的熱情投注在哪裡。那才是你的樣子。」

實際上他講的話沒那麼好聽啦,有些部分是我記憶中的理解修改而成的。但我真的深深的被打到了。

現在,對,就是打到這一段話的現在,三月十四號上午兩點五十九分,這句話至今還是讓我好感動......回想起這句話,回想起後來這句話在我身上發酵的一切......幾乎已經紅了眼眶。

I am touched.


在那次對話之後,沒過幾天,在一次面試的因緣巧合下,透過派遣的機會我進了屈臣氏。

說來也好笑,我本來是想應徵Garena的客服的,沒想到我跟派遣的顧問面談結束以後,那個顧問就老實的跟我說,如果我是那家公司,我覺得我不會用你。

本來聽到這句話你是會很消沉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我也吃錯了什麼藥,我就一臉正經的回他:「其實我也這樣覺得。可是老實說我對工作根本沒什麼看法,我什麼都想做,沒有一個固定的方向,可是我覺得我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很認真,都很投入其中,卻因為沒有相關經驗,履歷又不好看,根本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我就這樣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吐露了自己對於現今社會的看法(更多的是抱怨),以及自己找工作過程中遇到的問題。

我不知道我說的話到底起了什麼化學作用,可是從小到大學習到的「這是一個功利的社會,大家人都很現實.....不要輕易相信他人,不要吐露太多事情......」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刻完全煙消雲散。

因為他聽完以後,似乎稍微收起了一點正經嚴肅的臉,用一個比較平靜的口吻,卻不像原本商業對談那樣的官腔感——就好像我們現在可以開始真正進行一場「人類的對話」的那種感覺。

「聽起來你其實很有想法,不像剛剛面談Garena客服那個樣子。只是,Garena他們想用的人可能是更有經驗一點,以及更積極一點的。這樣吧,不然你之前還做過什麼工作?」

我又跟他更詳細地說了我以前的打工經驗以後,他說,其實他手邊也是有幾個工作正在媒合合適的人,有一個是報修工程師,要稍微懂一點機器,不過進去都有教育訓練;另一個是電子商務部的助理,會需要一些辦公室的技能,然後處理的事項會比較繁雜。你覺得呢?哪一個更適合你。

嗯,你們都知道我選了哪個。


我才剛離開沒多久,回家的路上簡訊就傳過來了,他通知我可以去那個電子商務面試,是屈臣氏,看我哪天時間方便。

我挑了最近能配合的時間以後,又穿著同一套西裝去面試。

負責面試我的人正是我現在的大主管,Eva。

很奇怪的是,跟一般的面試都不一樣,或跟我所想的那種傳統面試都不一樣。我寫完履歷表以後,把履歷交給櫃檯的Daisy,過沒多久Eva就走進來了,手上就拿著我的履歷。

但他進來以後不是先問我問題,而是先自我介紹,然後開始跟我簡單敘述目前電子商務部的狀況,以及我這個職位未來會碰到的問題。他甚至還直接坦承,他其實也算是新來的人,來到這邊目前才七個月多,有很多東西都還沒有建立起來,再加上屈臣氏之前其實應該算是零售業......所以可能目前營運的狀況都很混亂,沒有一套流程可以走。

我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裡笑了一下,回答:「這種狀況我之前已經有過經驗了,所以我覺得我應該沒什麼問題。」沒想到他聽到我這樣說,眼睛簡直就在發亮。

於是我只好開始解釋我之前在美術館做的是什麼樣的事情,還有我曾經去一家老闆剛開店可是什麼都不太了解感覺就是來胡搞的咖啡廳工作......所以我對於從零建立一套流程,已經算是有了一些經驗,甚至我還蠻喜歡這種感覺的。

他聽完以後,就馬上決定要用我了,好像說了一些期待未來你的表現之類的話。

後來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至今,我覺得我暫時表現得還不差。而這份工作就這樣一直讓我做到現在。


雖然中間有一段時間因為人事上出了問題,我加班加得天翻地覆,但後來喬雅進來.....然後我現在的主管Dennis進來以後,一切開始上了軌道。可能是我幸運,但我所碰到的跟大人們所說的「現實可怕的社會」都不一樣:

我碰到的每一位同事,我都覺得他們好棒。也許是懂得很多工作能力很強、也許很熱心教導你、也許會一直跟你說五四三,請你吃東西(辦公室文化就是有吃不完的零食!)......那段時間我逼迫著自己只要有不懂我就要一直問人問到懂為止,回到家還自己開試算表玩公式玩到三更半夜。

幾乎(我感受到的)每一個人就是非常認真在工作上,沒有人在打混,沒有人只為了自己的私利,把工作跟責任無限地加在別人頭上。雖然我一直在加班,可是我卻覺得我加的班都是合理的(而且的確也有合法換算成加班費給我)。

也是真正進公司之後,才發現自己或許真的有一些長才,那一些以前自己覺得沒什麼的技能或電腦使用習慣,到了公司裡面開始會被別人稱讚......這一切飄飄然的感覺都不知道到底是從哪裡出現的。

但我的自信就這樣一點一滴地慢慢建立起來。


在這段期間,我依然看了很多電影,偶爾會跟朋友聊天、交換很多想法。嗯,我其實還上網找朋友,雖然我一直偶爾都會做這些事情,但都不算特別投入。

七月我開始訂閱楊宗翰的空屋筆記,接著我認識了廖瞇,讀了她的詩......最後我決定開始寫詩

我跟一個陌生的男生去看許哲珮的潮派對表演,因為他說他約的那個女生最後臨時放他鴿子,我跟他握手的時候,他的手好冰冷......我也跟一位在金門教書的老師去看電影,他一見面就跟你聊「我覺得最近社會上有很多大變化」這種感覺很深入又很炸彈的話題。

最棒的事情是:我的兩個好朋友終於合好了(他們從年初起爭執後有人單方宣佈冷戰,從此展開了痛苦的為期近半年的友情關係)

十月我去參加了白晝之夜,那也稍稍改變了我後來行走在這個社會上的樣貌.....十一月我的生日,我拿到了禮物跟好多意想不到的祝福,那是我第一次非常認真地過生日,不然在這之前,我有大約十一個年頭是自主性的拒絕過生日的。我還拿到了一件外套,我很想感謝送外套的人,又覺得我其實沒什麼資格拿到這件外套。

慣例跟維柔一個個都交了男朋友,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種把女兒嫁出去(?)的欣慰感。

我真誠的替他們感到開心,然後我每天都會莫名其妙地因為各種事情心情很好.......

也許只是路上的樹自然地張開了枝枒隨風搖擺,也許我又幫一個路人解救了他不該遇到的困難,或者只是喝到了一杯會讓你在每天睡前都還念念不忘的咖啡。

我覺得每天每天都有好多好棒的事情在發生,而我身在其中,而我正在幫助我能碰到的每一個人,正如我也是這樣一步一步被好多人一手一腳的推過來拉過去的一樣。我好希望這樣的心情跟這樣的狀態能持續下去。

常常還是會想到那些已經在我的生命中已經逝去的,刻意選擇不出現的,或我還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去面對他們的那些人——當然還有那些至今還在的。

回首這二十多年,我真的有好幾次都差點撐不下去。而且我確實有很多「不撐下去」的辦法,但是我還在這裡。

但是我還在這裡。


我是很想老套的列一個清單感謝大家啦。可是還是怪不好意思的,大家都知道我一直以來不是什麼正面的雞湯人,只有去年才亂七八糟地寫了一堆好像有點正面的東西。

這裡特別想表揚一個人,在上面我都沒有提過。

菜醬,他是我打DotA2認識的朋友。你們應該要知道他特地從大安區半夜開車來汐止幫我修電腦的事情,你們一定要知道;可是你們還一定要知道他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二話不說把我的電話費都繳清的這件事情(不過嚴格來說,我不覺得那是「我的」電話費)。雖然那已經是2015年的事情了。

我之所以後來會開始特別注意路人需不需要幫助也是他的影響,有一次在師大附近等紅綠燈的時候,我忘記當時是要幹嘛,反正菜醬在我的後座。剛好旁邊有一個機車騎士也在等紅綠燈,結果他的一個東西不小心掉出他的腳踏墊,他想伸手去撿,但一個重心不穩,差點整台車失去平衡摔在地上。當他整個半身懸在車外的時候,我當下其實沒有多加注意,而且也抱著那種「應該等一下就好了」的心態——可是菜醬馬上從我車上跳下來,去把那個人扶了起來。

菜醬回來以後,雖然他沒有特別說什麼,但看了那一幕,我就是覺得好羞愧、好羞愧。

這麼一個簡單的幫助,我就這樣呆愣著?

所以後來,我就開始常常注意路上有沒有人需要幫助,而且,一旦我開始這樣做了以後,我發現,路上常常需要被幫助的人還真是一拖拉庫的多欸......

總之,我希望我能盡力去幫助每一個在我身邊的人。


寫到這裡,我總算也把去年作了一個簡單的總結(不要嫌字太多,這真的已經很短了)。

我今年的目標,還是想了很久,其實一直想到現在也沒什麼頭緒。

我本來有告訴自己想繼續保持著不要預設立場地跟任何人相處,可是我後來發現這樣的想法有點癡人說夢,首先我根本不能定義什麼叫做「不預設立場」,所以我還是期許自己能保持依然一樣的對於各種文化、想法的開闊心胸(除了護家盟)。

然後,嗯,暫且是讀書吧。我去年買的一堆書,其實至今都沒有看完。倒是今年開始我比較加緊腳步在看書了,但還是追不上我買的速度,到三月為止,我似乎已經又不小心多買了五本書。我想要在今年起碼看二十本書(如果可以的話,寫二十本書的書摘!)。

嗯......再讓我想想,好吧,在工作上我不確定我還能做到什麼,但我想盡量以減少這個企業所造成的資源浪費——無論有形無形的。我還不確定我能用什麼方法做到,但目前為止我仍努力地用各種方式目前我能做到的方式去改善浪費的情形。

同時,早在2015年我開始接觸The Big Issue以後,我便開始自備筷子,之後還甚至買了玻璃吸管 (最後發現我其實也不買飲料,因為裝飲料的紙杯塑膠杯本身也很浪費)。我本來從大學開始就已經抵制7-11,這也幾乎養成了我其實不怎麼進便利商店的習慣。
 
哦,對,老實說從很久以前,我就對吃肉抱有隱約的疑慮,有時候,我會覺得正在啃食雞腿或吸食燒酒螺的自己像是一個變態。

這幾年開始這樣的感覺漸漸變得強烈了,直到從去年七月開始接觸空屋筆記以來,我便開始有意識地偶爾會主動選擇非肉食品來吃。

會選擇吃素的原因自然不是為了生態、也不是自我感覺良好。

雖然我一直覺得我永遠不可能成為真正的素食者,但在生活中我的確是會比較盡量以被動的方式去接觸肉類。最近這幾天我開始有點極端的不接觸肉,然後這對我的身體似乎產生了一些負面的影響。

也許,做任何事情都要有策略吧。所以我想我可能會先從不吃某種肉開始。接著慢慢減少、慢慢減少,有一天,我應該能真正地達到素食這個概念。

而要完成上述這些目標,我覺得最重要的條件應該是自律。

如果我們沉醉於方便與懶散的生活中,我們就永遠不可能離自己的目標更進一步。

達成目標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自律。

從小以來我一直都是很不受控的孩子,無論在行為上或是在思想上我都像是脫韁野馬,不希望受到任何的拘束,你越是限制我,我的反彈越大。

這樣的叛逆也造成我總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毫無自制能力可言。或是你可以講諷刺一點的版本:「我一向對自己還不錯。」

但要達成自己所設立的目標,比方說去年說的一百部電影,我更需要的真的是自律。(比方說:從我寫完這篇文章以後,以後我不可以再為了寫東西搞到一整晚不睡覺了。)


至於,剩下的目標,我就繼續保持不預設立場的心態。

也許會有新的目標進來也說不定?或我能完成更多更好的(或最後都做不到)。

就這樣了。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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